第四百零九章 攝政
沈鐸嚴和婁裕一前一後進到養心殿的時候,假皇帝唐棣正托腮發呆。
馮至才暗暗用胳膊肘碰他一下,方才把他拉回到現實中。
“兩位愛卿免禮平身,賜座。”
唐棣朝政大事處理不來,這些邊角料的威嚴,倒學得十分溜。
隻是話音沒落,便聽婁裕高聲說道:“萬歲爺,臣有異議。”
唐棣一愣,翻著眼珠看了馮至才兩眼。馮至才努努嘴,唐棣才緩緩開口,“相國大人,對何事有異議?”
“立陵王殿下做攝政王一事,臣有異議。”
婁裕簡直氣炸了,今日早朝皇帝無故缺席,命馮至才宣讀聖旨,立陵王沈鐸嚴為攝政王,協理朝政大事。
這,明晃晃的刺刀,要拿他婁裕下手啊。
之前還說什麽後宮前朝沒有勾連,所以,即便女兒出了那檔子事兒,並不會影響到婁裕的前程。
婁裕自是不信,暗中加快了動作,沒想到皇帝動作比他還快,不過幾日,便要把沈鐸嚴給提起來,與他平起平坐。
甚至可以說,攝政王的品級,比婁裕還要高。
婁裕自然不能答應,一鬆口權力便得出讓,日後更加艱難。與其到時被動挨打,不如咬牙硬抗幾日,為下一步謀得一些時間。
婁裕怒氣衝衝,唐棣卻是輕聲慢語,“相國大人日理萬機,十分辛勞,朕看在眼裏疼在心上,特命陵王以後相輔佐,望你們相互扶持,共保北閔江山永固。”
理由冠冕堂皇,唐棣說完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提拔沈鐸嚴當攝政王這個主意,是真的萬歲爺躺在壁櫥裏想出來的,要問用意,唐棣也說不出來。
那日晚上皇上想要禪位讓賢時,他唐棣也是在場的。令他意外的是,沈鐸嚴並未接受禪讓,可見那人並不是一個貪戀權勢的小人。
萬歲爺禪讓之心,到底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清。隻是自那之後,對沈鐸嚴越發器重,大有日後托孤的意思。
當然,這些都是唐棣自己猜的。
提拔沈鐸嚴,唐棣當然是讚同的。在他看來,皇帝想提拔誰,不想提拔誰,都是一句話的事兒。
想提拔沈鐸嚴,隻需一道聖旨。
想要擼掉婁裕,也隻需要一道聖旨就行。
當唐棣提出也給婁裕一道聖旨時,卻遭到皇帝的嘲笑,說他是塊榆木,即便坐了龍椅也改變不了腦子不開竅的本質。
他是榆木腦袋嗎?唐棣不覺得。
從古至今,都說伴君如伴虎。皇帝手中的權力,既決定人的前途,也決定人的生死。想要除掉一個礙眼的人,根本不用那麽費力,隨便找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便能把人一擼到底。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該種地種地,該放羊放羊。
唐棣知道萬歲爺厭煩婁裕,隻是他沒說出來罷了。眼下婁裕大鬧養心殿,他也隻能糊弄過去了。
想到這,唐棣笑得越發燦爛,舒眉展眼看向婁裕,一副“您勞苦功高,您先說”的神情。
婁裕愣了愣,略一思索,決定搬出規矩壓人,“江山社稷固然重要,可老祖宗的規矩也不能改呀。”
“老祖宗的規矩?我怎麽不知道?”唐棣小白兔一樣茫然。
“萬歲爺巍然在座,國本昌隆,並沒有設立攝政王的先例。”婁裕聲音拔高了幾度,試圖氣勢壓人。
“沒有先例,不代表不行。”唐棣玩文字遊戲。
“攝政王,代萬歲爺攝理朝政。既然萬歲爺好好的在此,誰做攝政王,便是越矩!是謀反,是大逆不道。”婁裕越說越激動,恨不得給沈鐸嚴扣上謀逆的罪名。
唐棣說不過,翻著白眼想轍。
沈鐸嚴一見唐棣抵抗不住,無奈親自出馬。
他衝婁裕禮貌抱拳,彬彬施禮,“婁相國此話偏頗。萬歲爺巍然在座,之前也把監國之權,交到您的手上。此事,又該作何解釋呢?”
換言之,你攝政便合乎規矩,別人攝政,便不合祖宗規矩?沒有這麽不講理的!
再說了,要論祖宗,也是我沈家的祖宗,跟你姓婁的有什麽關係?
“我雖代萬歲爺監國,卻.……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婁裕一時語塞,臉色刷白。
沈鐸嚴輕笑,“您沒有非分之想,沈某也沒非分之想。咱們所為目的一致,都是為了朝廷。又何必如此反對呢?莫非,您真實目的並不是這麽簡單?”
沈鐸嚴說話委婉,點到即止,卻也讓婁裕額頭冒出冷汗。
姓沈的手裏掌握了多少資料,婁裕並不清楚,生怕今日自己鬧得過凶,惹來更大的麻煩。
他壓下心頭憤懣,轉而提起別的,“既然萬歲爺心意已決,老臣也不好再做阻攔,隻是還有一樁事,想求萬歲爺一個恩典。”
“請說。”
“小女犯了宮裏的規矩,承蒙皇恩浩蕩,饒她不死,我婁家自是感激不盡。隻因我那不爭氣的夫人,因著這事兒整日裏哭哭啼啼,茶飯不思日漸消瘦,怕是命不久矣。
望萬歲爺開個恩典,容她母女見上一麵,也算全了這輩子的情分。”
婁裕說得可憐,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十足的悲情。
唐棣本是性情中人,又因戲子的出身,從小容易共情。婁裕這番話,差點讓唐棣哭出來。
他扭頭眼神詢問馮至才,見他不點頭,轉頭自作主張道:“父母之情最是珍貴,她雖犯了錯,旁人卻也沒權剝奪父母探視的權利。隻是,情況複雜,一切都得按宮裏的規矩來。”
婁裕一聽,忙稱是,跪地謝恩,嘴裏三呼萬歲。
沈鐸嚴就這麽有驚無險地成了攝政王,在青瓦齋裏,和婁裕平起平坐。
他剛剛邁進青瓦齋的大門,便見寧超一陣風一樣迎出來,“給王爺請安,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寧超以前見他,都是鬼鬼祟祟,暗地裏進行。今日卻不害羞,就那麽大庭廣眾迎了出來。
沈鐸嚴笑笑,抬腳往自己的小耳房走。
“我說王爺噯,您的東西,我都給您搬到正屋了。”寧超說完,拉了一把沈鐸嚴,把人推向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