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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早產

  秦月雖然性子粗糙,可終究與婦人有別,剛聽到一半便忍不下去了,蹭地一下站起身,乜一眼夏金海,鼻孔裏輕哼一聲,“本宮沒工夫聽你們之間的齷齪”,扭頭吩咐陪審的太監,“你們把口供給他錄仔細嘍,一樁一件都不能遺漏。”說完,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出了天牢,秦月用手在臉旁扇了幾下,方才把心頭那股燥熱褪下去。


  “主子,天兒已經這麽涼了,您怎麽還出汗了呢?”


  青桐哪壺不開提哪壺。


  秦月無措,沉著臉吩咐道:“準備轎輦,送我回昭陽宮。你回頭跑一趟青瓦齋,把沈大哥請過來商議一下對策。”


  青桐蹲個福,自去安排。


  站在廊下等轎輦的功夫,秦月又想起了那人。一走個把月,也不知現在他那邊境況如何。


  她突然好奇,夏金海已是將死之人,這樣時刻講起那事兒來,眼中依然露出奇異的光,難道,那事兒竟然那麽有趣兒?在生死麵前都能讓人釋然?

  秦月自是沒有體會的,直覺上覺得不大可能,心裏卻又有絲不確定。


  一陣北風吹來,順著脖頸灌進衣內,剛才出汗的地方,瞬間一片冰涼。


  秦月瞬間清醒,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嚇了一跳。她搖搖頭,試圖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雜念甩出去。可剛剛好不容易褪去的潮紅,重又讓臉頰又熱又燙起來。


  此時已值隆冬時節,到處天寒地凍的,一陣北風吹過,一片濃雲流走,恨不能都能帶來幾片雪花。


  秦月突然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那時自己巡邊到了西境,暫住玉昭。


  玉昭城位於半山腰,冬天來得特別早,還未到小雪節氣,城郊的梅園已經臘梅飄香。


  她摒去隨從,隻帶了青桐一人,主仆倆女扮男裝時常到梅園賞梅,卻發現總有人鬼鬼祟祟跟在身後。


  終於有一日,主仆倆設計抓住了那人,撕下偽裝發現竟然是方義雲。


  他說他不放心,又勸阻不了,便隻能悄悄跟在她們身後,暗中保護。


  也許就是從那會兒起,那個憨厚耿直的男人,才一步步走進她的視線。


  起初隻覺得他心口不一,表麵上明明是一個訥言敏行的粗獷漢子,實際上他的內心,又有超乎常人的細致。


  慢慢的,秦月發現他和其他的男人都不同,不同於她名義上的夫君那樣輕浮,也不同於他爹那樣的執拗。總之,這人有點意思。


  在玉昭那段日子,煩悶時爬到山頂透氣,一回首能看到他;下雪時到郊外賞雪,一回首也能看到他;巡邊時,騎在馬上遠遠看著邊界線,看大漠孤煙,看冰河落日,不管麵前是何風景,一回首時,總能看到他。


  他像個影子,總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後。


  一直到今年春天,北疆起了戰事,她率兵趕到北疆鎮邊,遭遇勁敵耶律暘。


  無助時,方想起他的好。沒想到的是,一聽說她到了北疆,他也率兵前來應援。


  他重新又站到了她的身後,那一刻,她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而現在.……

  秦月歎口氣。


  前幾日沈大哥夫婦來找她結盟時,她本是心存顧慮的。不說別的,如果被她爹那個老古董知道了,怕是會打斷她腿的。


  可是,內心深處,她也是存了一份私心的。沈大哥夫妻對他們,自是刨除偏見有所體諒的。


  這份體諒,在世俗眼中,大概如驚世駭俗一般的存在。可是,正因如此才愈加珍貴。


  以後他們能走到哪一步,秦月不敢奢望。


  那些念頭像水中月、鏡中花,看著很美,卻很不切合實際。秦月從小到大都是理性的,她強迫自己不要癡枉過多,不要被迷住心魔。


  她現在隻一個念頭,走一步算一步,往那方向努力,哪怕不成,也算不枉自己這輩子吃過的苦,走過的冤枉路了。


  ****

  重陽宮正殿外,福多滿和二皇子的奶娘李嬤嬤,兩人站在窗外,正焦躁不安地踱來踱去。


  痛苦的嘶喊聲,不時從屋內傳出來,在冬日夜色的襯托下,越發顯得淒厲。


  院裏伺候的下人們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被宗人府帶了去,剩下不多的幾個,進進出出也是垂頭喪氣的。


  “也不知能不能活?”


  李嬤嬤抱著二皇子,望著映在窗戶紙上昏黃的燭光,長長歎了口氣。


  福多滿早沒了之前的跋扈和傲氣,耷拉著腦袋,跟一顆肥胖的黃豆芽似的,“活著?眼下活著也是艱難,倒不如趁早死了幹淨。”


  “天可憐見。”


  李嬤嬤突然起了憐憫之心,不知到底說的是自己,還是屋裏正經曆生死的人。


  “天可憐見?老天爺那麽忙,可憐得過來嗎?”福多滿沒好氣,“今兒費勁巴力拚死拚活,存了一口氣,誰知道能不能喘到明天呢。”


  福多滿說完,背著手往後院去了。


  李嬤嬤搖搖頭,抱著二皇子去了西跨院。


  夏金海招供的事兒,昨兒就傳進了重陽宮。


  婁貴妃沒想到事情如此嚴重,當昭陽宮的大太監富海率著眾人衝進來時,她正在廊下逗鳥玩。


  富海說,“貴妃娘娘,夏金海可都招了,皇後娘娘特意請了萬歲爺的旨意,您就別讓奴才們為難了。”


  婁貴妃一聽,當場愣住,急赤白臉辯白道:“夏金海說什麽了?他是不是汙蔑本宮跟他有染?他.……他血口噴人。”


  富海老謀深算一笑,“貴妃娘娘,這可都是您說的,奴才我可一個字沒提呢。”


  婁貴妃一聽,立時就暈了起來,站也站不住了。


  “來人吧,別等著我吩咐了。”富海一揮手,身後的人蜂擁上前。


  婁貴妃早沒了當初的氣勢,一口氣沒喘上來,當時就倒在了地上。


  見她暈,旁人也不敢扶,李嬤嬤就站在她身後,手忙腳亂也沒拽住她。她當場朝前直挺挺摔在地上。


  八個月的身孕,離生產還有一個來月,肚子著地,當場就見了紅。


  富海還算仁義,嘴裏說著“哎喲喂,這可如何是好,好歹兩條人命呢。”一麵著人去回稟了段皇後。


  段皇後麵冷心軟,並沒舍得下死手。她說,大人出了奸情,自是大人的錯處;孩子還未見著日頭一眼,總是無辜的。宮裏規矩森嚴,卻也不能不講一絲情麵,不至於因著他(她)父母的錯處,就要了孩子的性命。


  段皇後吩咐,把宮裏的收生嬤嬤和專門侍奉後妃生產的太醫,都給調撥到了重陽宮,專門伺候婁貴妃生產。


  婁貴妃折騰一天一夜,於夜半子時,產下一名女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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