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籌謀
不同於貴妃母子間的雞飛狗跳,陵王府的夜晚,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畫麵。
伯思和仲熠被趙宮尹罰抄文章,林玉慈心疼,親自陪著在燈下給小哥倆研墨。
“娘親,這些髒活兒讓下人們做就行,您何苦親自上手?”伯思不忍,看著林玉慈白皙玉手上點點墨汁勸道。
“古詩雲‘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你們的娘親女紅不行,也隻有做些髒活累活了,你們可別嫌棄。”
林玉慈開玩笑,小哥倆聽了紛紛揚眉笑了起來。
另一邊在燈下看書的沈鐸嚴,頭也沒抬,諷刺道:“那是,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就是把那墨汁研成一鍋粥,他們倆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啊?太濃了嗎?”林玉慈第一反應,自己又失誤了,忙端起硯台細看,好像,確實,有那麽點濃。
她瞬間有些喪氣。
“沒關係,加點水就好了。”伯思一邊寬慰,一邊從旁邊舀了一小勺的清水倒進去,“這不就好了嘛?”順手結果她手裏的墨條,自顧自研了起來。
“明天把文章交給宮尹大人的時候,咱們可得特意告訴他,這可是我們娘親親手磨的墨,讓他們羨慕嫉妒恨去吧。”
仲熠語氣很是自豪。
林玉慈瞬間心情大好,滿血複活,搶過來墨條,手上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趙宮尹和佟少尹,你們覺得他倆怎樣?”
沈鐸嚴假裝無意發問,放下手中的書,嚴肅認真地看著兩個兒子的每一個細微的神情。
“嗯,宮尹大人比較嚴苛。”伯思用詞謹慎。
“趙宮尹何止嚴苛,簡直是鐵麵無私,額頭上刻個月牙,都能到開封府去升堂了。”
仲熠撇著嘴,一副又害怕又嫌棄的表情,提到佟銀河時,則換上一副笑臉,“佟少尹就好多了,和藹可親,很有師長風範。下午尋回來太子爺,他還在宮尹大人麵前替我們求情來著。要是夫子們都像他一樣,我們就有福了。大哥,我說得對不對?”
伯思點點頭,雖然覺得他的話有些誇張,倒也算是實情。
沈鐸嚴一聽,心裏有點著急,“文華殿的那些人,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現在還看不透徹。你們可千萬別妄下決斷,輕易跟人掏心掏肺。趙宮尹我現在還不知道底細,那個佟銀河,我肯定他不是好人。”
“啊?”
“怎麽會?”
小哥倆完全不相信。
“他跟婁裕走得很近,怕是婁裕安插在文華殿的爪牙。”
“爪牙”一詞,一聽就不是好詞。和藹可親的佟少尹,怎麽能是壞人呢?
兩個小家夥麵麵相覷,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哥倆瞬時氣餒,霜打的茄子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除了佟少尹,其他人都是一副冷麵孔,看著就讓人生厭。”
“他們隻顧著太子爺,太過偏頗。哪怕太子爺犯了錯,不舍得罰他,反而拿咱倆出氣,真是不公平”
……
兩個小家夥牢騷滿腹,聽得林玉慈心驚肉跳。
沈鐸嚴一邊勸他們小心行事,一邊又得鼓勵他們,這尺度也是相當難拿,所以,一時也顧不上寬慰林玉慈。
夜深人靜,夫妻倆才有空仔細打算一番。
“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他們倆進宮伴讀。”林玉慈十分後悔。
伯思、仲熠入宮,無異於沈鐸嚴把軟肋示人。思來想去,著實被動。
“事到如今,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沈鐸嚴聲音沉沉。
“明白什麽?”
“伴讀這事兒,咱們肯定是躲不掉的。他們雙方勢力都要拉我下水,從孩子身上入手,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
咱們必然躲不過,不過要是真的論起來,倒也未必都是壞事。”
“仔細說說。”林玉慈饒有趣味。
“伯思性子穩,善於籌謀布局;仲熠動作快,手腳功夫出眾,兩廂互補,也算完美。”
“可是,再怎麽完美,他們也不過是八歲的孩子,跟那些老家夥們周旋,已經吃虧了。”
“吃虧?到也未必。”
林玉慈對沈鐸嚴的自信很是費解。可這些大事兒,她的信息和看法,大多是從沈鐸嚴那得來。想要反駁,卻是想不出什麽新的觀點,遂放棄。
她瞪著大眼睛,望著頭頂黑黝黝的虛空,突然靈光一閃。
“明兒咱倆進宮吧。”
“進宮做什麽?”沈鐸嚴納悶。
“他們把你拖下水,你呢,就把秦月拖下水。”
沈鐸嚴一愣,猶豫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什麽時候才合適?難道你還等著人家的刀抵到脖子時,才告訴秦月你真正的想法嗎?”
沈鐸嚴皺著眉,下不了決心。
把實情都告訴秦月?萬一她不認可怎麽辦?到那時,無異於給自己樹了一個勁敵。
“她看著往日情分,跟咱們走得近些,可不代表,她就會義無反顧支持咱們,支持……我。”
沈鐸嚴的擔憂不無道理。
秦月乃是段太尉的後人,段太尉當初可是忠君愛國的典範,不管龍椅上坐的是昏君還是明君,他都義無反顧支持。
沈鐸嚴怕,怕秦月也是那樣的人。
如若走到最後一步,即便她反對,對峙之下,沈鐸嚴也有對付秦月的法子。可現在計劃尚未實施,一切還未有定數,如果秦月反對,怕是不妙。
恐怕那就是事與願違,給婁裕送人頭了。
沈鐸嚴半天不說話,林玉慈等了好一會兒,哈欠打了兩三個,實在困得支撐不住時,方才喃喃說道:“咱們明兒入宮,先探探她的口風。如果她支持,那自然好,咱們等於多了一個得力助手;如果她不支持,那咱們提前給她透點風,也讓她有點心理準備。”
這法子,倒也說得過去。
“可是,前陣子因為義雲的事兒,她惱著我,我怕她……”沈鐸嚴有點擔憂。
“她這人最是耿直,惱著你,卻不惱我,明兒我親自跟她說。”
林玉慈打個哈欠,“天兒不早了,快睡吧。”說完,翻過身去,沒了聲響。
沈鐸嚴抬手枕在腦下,有點幽怨,又有點羨慕。
這樣沒心沒肺也挺好,不像他,最近總是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