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借力
仲熠把今兒在文華殿的事兒，繪聲繪色說了一遍。
他聲情並茂，說到有趣的地方，瞪著大眼睛環視眾人，跟說書先生一樣。
沈鐸嚴、林玉慈相視一笑，一邊回應著仲熠，一邊又暗暗關注著伯思的反應。
伯思一言不發，悶頭吃飯。
仲熠講完好一會兒，他才怏怏開口：“今日的事兒，是孩兒的錯。辜負了爹娘的囑托，也在旁人麵前有損了爹爹的威名，孩兒認罰。”說著，他放下手中筷子，正襟危坐，靜等爹娘表態。
從他緊繃的小臉不難看出，今兒這事兒於他來說，基本上可以算作一個大跟頭了。
人在少年時，都容易走入兩個誤區，一則，別人給個棒槌，就認成了針；二則，雞毛蒜皮的小事，看得比泰山還重。
雖然成年後回頭看時，覺得自己當時傻得冒泡。但最讓人難忘的至純至真，卻又是彌足珍貴的。
林玉慈緊張地看一眼沈鐸嚴，生怕他言語過重，再增加伯思的負擔。
沈鐸嚴衝她微點了點頭，扭頭再看伯思，和藹勸道：“這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可是，爹爹……”
伯思的話被沈鐸嚴截住，“不管是朝堂還是皇宮裏的人，他們都戴著麵具示人，把心思藏得極深，笑者不見得就真的對你好；恨者也許在助你逃命。
這些事兒，一時半會看不透。你不用放在心上。既然咱們看不透，索性雖他們去，反倒輕快。”
“爹爹真的不怪我？”伯思滿臉不可置信。
“不怪你，這本是大人的事情，無辜牽連到你小孩子頭上，本已過分，怎還好責怪你？”
直到現在，伯思臉上才露出一絲釋然神色，他暗暗長舒了一口氣，轉念又覺此事麻煩，問道：“爹爹不願參與奪嫡之爭，如若他們鐵了心要把您拉下水，可怎麽辦才好？”
“怎麽辦，那咱們隻能.……”
沈鐸嚴賣了個關子，端起酒杯喝上一口。一路熱火滾燙，從咽喉直到胃裏，就如眼前局勢，由不得他躲避，卻已被點燃。
他半眯著眼，透出幾分不常見的陰鷙，“那就別怪咱們不客氣了。”
這句話，像是吹向的號角，讓三個小家夥分外激動。
“爹爹，您準備怎麽對付他們？”仲熠滿眼期待地問。
“爹爹，您可要注意安全。”彩之善意叮囑。
唯有伯思沒有開口，隻是皺著小眉頭看著沈鐸嚴。
沈鐸嚴有意逗他，問道：“伯思，你就沒什麽叮囑爹爹嗎？”
“嗯，我覺得，咱們可以從長計議。”伯思謹慎開口。
“怎麽個從長計議法？”沈鐸嚴饒有趣味。
“眼下婁氏一族，必定死咬著憐妃和太子，咱們作壁上觀，等到他們兩敗俱傷時，咱們再下場。”
沈鐸嚴驚訝地望著伯思，沒想到他小小年紀，思路竟然與他不謀而合。
沈鐸嚴的眼光有些許炙熱，伯思羞赧一笑，小臉蛋在炭火的映照下，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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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內，參與太子伴讀選拔的眾位官員團團圍坐，正吵得不可開交。
“我覺得陵王府上的兩位公子，不合適。”趙青雲甕聲甕氣，斬釘截鐵。
“怎麽不合適呀？兩位公子文韜武略，樣樣出類拔萃，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佟銀河笑著反駁。
“正是因為太過優秀，才不合適。”趙青雲斜睨他一眼。
佟銀河笑著皺眉，“這話有趣，咱們選了一上午，不就是為了給太子殿下選出兩位陪讀的公子哥們。不為了優中擇優，難不成咱們還要選兩個愚笨的不成？”
佟銀河一邊說笑，一邊環視一眼桌上的眾位翰林院博士，尋求聲援。
眾博士清一色白胡子老頭，一個個搖頭晃腦，翹著蘭花指，拇指食指捏著自己的山羊胡，捋了一遍又一遍。
見沒人接話，佟銀河有點著急，催道：“老幾位，這都什麽時候了，再定不下來，這天兒可都黑了。
您幾個都不著急回府嗎？要不要我給老幾位送上幾個美人，讓你們納上幾房嬌妾，才能讓老幾位開一下尊口呀？”
佟銀河言語粗俗，說完哈哈大笑。眾位老男人心頭發癢，麵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對他這番粗俗言論譴責一番。
既然開了口，便不得不說正題。
翰林博士於德水最先表態，“我覺得佟少尹言之有理。”
“哪句有理？美人有理，還是嬌妾有理？”佟銀河故意說笑。
於德水手指虛虛朝他點了兩下，接著說道：“我看陵王府上的兩位公子就很好，文試武試樣樣名列前茅，長得也算浩然剛正。不管是陪太子讀書，還是長大之後入朝為官，都是可造之材。”
佟銀河如遇知音，扭頭又看向翰林博士白坤。
“白老夫子，您怎麽看？”
翰林博士白坤說道：“我不讚同。”
“白老先生，此話何講？”
“此番考慮有二。一則，從太子爺的安全方麵考慮，二則，從太子伴讀的本意上考慮。”
“這話怎麽講？”趙青雲饒有趣味問道。
“安全方麵自然好理解，陵王府上兩位公子流落邊疆數年，性格必然粗糙，如荒漠中的梭梭樹般忍耐頑強。太子爺卻不同，他打小居於宮中，花朵一樣嬌貴。硬把這兩種植物放在一起，你們可曾想過後果？”
白坤撚著胡須，淩厲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
“互相補充，不是最合適不過了嗎？”佟銀河插話道。
白坤微微搖頭，“勢必一方強，一方弱，到時候如果太子爺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在座的幾位，可是誰都逃不脫的。”
他這番話，終於讓佟銀河有了幾分忌憚之心，囁喏幾聲，不在強硬了。
“其二呢？太子伴讀的本意如何理解？”趙青雲追問。
“太子伴讀，意在“伴”，而非在“讀”。乃是綠葉，並非紅花。”
此番言論，跟趙青雲不謀而合，他笑著點頭，很是讚同。
佟銀河有些不甘，爭辯道：“你們呀，何苦來哉想那麽多。眼下陵王殿下隆恩正盛，他家的公子落選，勢必懷恨在心。咱們何苦來哉無端樹敵，倒惹得旁人不高興。不如，把名字寫上，回頭是去是留，讓萬歲爺定奪，不是更好？”
他這話倒是合理，眾人紛紛點頭，白坤特意囑托趙青雲：“趙宮尹，把他兄弟二人的名字放到最後。”
趙青雲點頭，在名單最後，加上了伯思和仲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