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神童
唐棣本就存了偏心，況且他也想息事寧人。
他正色看向沈益德，問道：“不知太子前來，所為何事？”
沈益德剛剛當上太子，存了千恩萬謝說不出口，聽到問他，忙回道：“兒臣特意前來謝恩，謝父皇的信任。兒臣必當愈加勤勉，加倍努力，絕不辜負父皇一片苦心。”
勤不勤勉，努不努力，唐棣才不關心。他手肘支在桌上，掌心托著腦袋，一副痛苦狀。
“父皇可是身體不適？要不要請太醫過來瞧瞧？”沈益德有些慌亂。
“隻是有些乏了，如沒別的事兒，都跪安吧。”沈益德擰了擰眉心，偷偷睜眼看了眼婁貴妃。
婁貴妃一跺腳，憤恨地咬了咬牙。
誰知憐妃沒聽出皇帝話裏的深意一般，說道：“萬歲爺，臣妾還有一事，望您成全。”
“什麽事兒？”
“太子即將入主東宮，讀書學習自是不敢耽誤。雖說他讀書之事有詹事府操持，可臣妾存了一點私心，想把陵王府上的兩位公子選入宮中伴讀，望萬歲爺成全。”
“望父皇成全！”
沈益德也拱手行禮。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皇帝金口一開，容不得沈鐸嚴拒絕。
於唐棣來說，他雖然沒見過那兩位公子，卻也從旁處聽到過一些耳聞。
少年神童、聰穎過人.……旁人提到他們時，都是溢美之詞。而且唐棣熟悉沈鐸嚴，心裏認定沈鐸嚴這樣正派偉岸的男人，生下的孩子一定也錯不了。
他大手一揮，剛想允下，卻被婁貴妃攔下話頭，“太子伴讀的選拔，可是一項關乎北閔國本的大事兒，優中選優，比之科考都難。豈能把隨隨便便的人都放進來？如果選錯了，豈不是耽誤了北閔的前程？萬歲爺，臣妾說得對不對？”
婁貴妃一改方才興師問罪的語氣，語調微揚，帶了幾分巴結討好。
唐棣很受用。
“貴妃所言極是。不過，陵王家的公子自然也非同尋常，定然有過人之處的。
就讓詹事府按照規矩來辦，陵王府上的兩位公子，也大膽放心參加選拔。選上了，也是他們自己的實力，省的被人背後嘀咕。”
唐棣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憐妃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謝了恩，叩拜再三，退出了養心殿。
唐棣瞥了婁貴妃一眼，見她站著沒動。他用手遮著額頭，衝馮至才瘋狂地使眼色。
馮至才會意，走到婁貴妃跟前，好言勸道：“貴妃娘娘，這幾日朝政繁忙，萬歲爺本就勞累得很。您的事兒，怕是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不如，先回吧。”
婁貴妃自是不願的，她也知道萬歲爺這是故意在躲著她。轉念一想，娘親曾教導過，男人是弓弦，管的鬆了緊了都不行。反正一時半會難以改變現狀，不如徐徐圖謀。
憐妃別高興得太早，誰的兒子當太子無所謂，誰的兒子最後當上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情不願蹲了一福，扭身就走，走到門口時，不忘誇張地捂著肚子“哎呦”了好幾聲。
這份苦肉計，養心殿內外伺候的宮人都瞧見了。
宮女嬤嬤們生怕出什麽差錯受到牽連，忙眾星捧月一般護著她回重華宮去了。
詹事府主要負責太子的讀書和教化。
北閔朝的皇宮，自從現皇帝登基之後，詹事府形同虛設十餘年，尋常日子，比冷宮還要冷清幾分。
今日早朝頒布了立太子的詔書，詹事府如過年一樣，熱鬧起來。
當然，最開心的當屬詹事府的掌事趙青雲。
趙青雲三歲識千字，五歲能作詩，十一歲考取秀才，三元及第，金榜題名，當上狀元郎騎馬遊街時，不過剛剛十八歲。
這樣一個人才，卻因為別的原因，不受重用。
要說來原因，有些可笑。
趙青山年紀輕輕，卻因寒窗苦讀，麵相衰老，年紀輕輕早生華發，看上去甚是滄桑。
殿試時，當朝皇帝沈旌南初見他第一麵時，就皺了皺眉。那時皇帝剛剛十一二歲，正是敏感又叛逆的年紀。
旁人都說趙青雲有才無貌，他偏反著來，欽點了他當了狀元郎。
隻是，狀元是狀元，不受重用也是白搭。吏部尚書大筆一揮，把他發配到了詹事府這個冷宮衙門。
趙青雲在詹事府宮尹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年，少年郎熬成了小老頭，依舊挪不出去這個窩。
其實，他早已看透，挪不出去的原因不是因為長相，關鍵還是因為他朝中沒人。
眼見的眾同年都混得風生水起，唯獨他，在詹事府裏無所事事、望天兒發呆。
如此懷才不遇，養成了他孤僻古怪的性格。莫說同僚們見了他要繞著走，就是詹事府裏的仆役們見了他，也紛紛躲閃開來。
當然，詹事府裏也不盡是這種奇葩，少尹大人便很是和善。
少尹姓佟，四十來歲，本在翰林院做侍詔，掛名詹事府少府尹，有事兒時方才過來應卯。
今日詹事府喜大普奔，趙宮尹差人把所有掛名的官員都尋了來，開了一個集訓，把太子讀書的章程和計劃，小議一番。
散了場，自有趙宮尹起草章程，旁人各自散去。
翰林院不在宮內，佟少尹辭別眾同僚，獨自往宮門外走。剛拐上東邊甬道，便聽到有人叫他。
“敢問可是佟少尹？”
佟少尹扭頭看去，隻見一個小太監溜在牆根下，正望著他。
“正是下官，不知公公找我何事？”
“有位大人托我給您帶個話。”
小太監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佟少尹猜度必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兒，於是一挑眉，問道：“不知是哪位大人？”
“青瓦齋的劉大人。”
佟少尹一聽，眉頭皺得更深了，疑惑道：“我與劉大人素無往來，不知他找我何事？”
他這邊正納悶，忽聽得旁邊門內一陣腳步聲傳來，“吱扭”一聲，朱紅木門應聲而開，劉軼一張笑臉迎了出來。
他自報姓名，拱手行禮，湊到佟少尹身旁，低語道：“雖然劉某與大人素無交情，可婁大人與您，可是老相識啊。”
佟少尹一聽，臉色微變。
翰林院的侍詔，說是萬歲爺的心腹也不為過，最是忌諱和朝臣們走得過近，引來皇帝猜疑。因此他和婁裕的往來，都是私下進行。
眼下婁裕差了劉軼過來，想來必有重要的事兒商議，他左右看看，低聲說道：“今晚卯時，我在雲天樓等您。”
劉軼一聽，笑著點頭，裝作不認識一般，從他身旁走過，負手而去。
佟少尹不敢多看，忙重又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琢磨，婁裕尋他，必是為了太子入主東宮，不日進入文華殿學習的事兒。
茲事體大，要冒的風險也大，他可得好好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