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鴻門宴
沈鐸嚴奉命玩樂,朝中百官卻遠遠避之不及。
萬歲爺召他回來的目的,沒有人猜得透。是誘他回京,伺機誅殺?還是打算委以重任,把沈氏江山托付於他?
除了萬歲爺自己,誰也不知道。
所以,大家按兵不動,靜觀其變,默默遠遠地關注著沈鐸嚴,卻沒人上前表達親近。
換句話說,沈鐸嚴雖然恢複了爵位,卻依舊沒什麽官職,依舊被排斥在朝廷之外,是一個閑散的編外人員。
十來天之後,第一個向沈鐸嚴發出邀請的人,終於來了。
沒錯,就是段皇後的親爹,禮部侍郎,段鑫。
段鑫三十八九歲,雖出身武將世家,卻是一個文官。以前在京外任職太守,段太尉故去後,段家生怕京中勢力無人鞏固,他便請調回京,在禮部謀了一個閑差,做了一個兩袖清風的禮部侍郎。
可惜,段鑫文武皆不精,性格上有點優柔寡斷,在家裏又有點懼內,綜合原因導致,他在禮部混得並不如意。
因此,雖掛著正牌國丈的名頭,在朝中卻比不上姓婁的那人吃香。
女兒是正宮皇後,在宮裏的寵愛不及一個妃子。他在官場又比不過婁裕,雙重打擊下,段鑫抑鬱不得誌,甚至有些憤世嫉俗。
他心裏一直暗暗籌謀,籌謀幹一件大事兒,一把把婁裕掀翻下去,為自己出口惡氣。甚至能夠助力女兒在宮裏把婁妃打壓下去。
隻是,能力有限始終不得成,一直到沈鐸嚴回京,才讓他看出一絲絲希望。
九月初一這日,段鑫特意在府上設宴,為沈鐸嚴一家接風洗塵。
沈鐸嚴夫婦帶了三個孩子欣然赴約,一進段府,方覺察出待遇的不同。
段鑫夫婦看到三個小家夥,笑得見眉不見眼,比看到親孫子孫女還要親。
“你們兩個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呀?”
段大老爺放下架子,滿臉堆笑,彎腰站在伯思和仲熠跟前,捏著嗓子說出甜得粘牙的話。
伯思、仲熠兩人圍著他轉來轉去,一會兒讓他猜,一會兒又捉迷藏。
三人開心得哈哈大笑。
段夫人李氏,則拉著彩之的手不鬆開,怎麽看也看不夠。
“還是姑娘好,文靜。”
林玉慈笑笑,心裏吐槽:那您是沒看到彩之皮猴子的模樣。
“彩之跟月兒一樣,長得漂亮大氣,打小就招人待見。”
段秦月在一旁喝茶,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我記得我小時候不胖啊。”
李氏剜她一眼,“彩之還小,過兩年一抽條就瘦了。女大十八變,長大指定比你好看。”
段秦月吃癟,吐了吐舌頭,不敢再接話。
沈鐸嚴和林玉慈互看一眼,笑了起來。第一次感受到大家庭的溫馨,回京之後第一次覺得溫暖。
等到入席的時候,段秦月坐上主位,下首邊分別坐了段大老爺和沈鐸嚴。
再往後,便是李氏、林玉慈和三個孩子。
桌子不大,眾人圍成一個圓。李氏正好和伯思挨著坐。
李氏疼愛地摸一摸伯思的小腦瓜,夾起一隻雞腿,放到他碗裏,慈愛地催他快吃。
伯思感激一笑,也不客氣,拿起雞腿便香噴噴地咬了一口。
氣氛溫馨,美食當前,伯思心裏毫無負擔。
如果段大老爺沒有說出那句很突兀的話,伯思覺得自己簡直幸福得像是在天堂一般。
世事無法預料,段大老爺鋪墊了一晚上,就是為了說出那句話。
那句話在他心裏憋了好久,不吐不快。
於是,這個夜晚便成了伯思永遠難忘的一個夜晚,前一秒飄飄然如在雲端,下一秒便迎風破浪直墜入海底。
銘記於心,終身難忘。
段大老爺說:“鐸嚴賢侄,不如,你過繼一個孩兒給月兒吧,也免她孤苦無依,老無所養。”
伯思一愣。
李氏說:“我看伯思這孩子就挺好,穩重、懂事,日後定能擔起大任,給月兒做兒子,最合適不過了。”
伯思小腦瓜轟的一聲,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
手裏的雞腿咣當一聲掉到桌上,滿嘴絡腮香噴噴的雞肉,突然就食之無味了。
明明他們姓段,又不姓劉,咋還玩鴻門宴那一套呢。
伯思木然看看段秦月,視線掃過沈鐸嚴,最後落在娘親的臉上。
娘親也被驚著了,一臉詫異盯著爹爹的臉。
伯思心尖抖了一下,看了看彩之,又看了看仲熠。
彩之的眼裏泛著淚光,仲熠把手裏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揣起了小手。
二弟他在氣什麽?
是氣段大老爺選擇了我,而沒選他嗎?還是氣段大老爺籌劃的這場鴻門宴?
伯思有點降智,聰明的小腦瓜轉不過來了。
他把嘴裏的雞肉吐出來,連聲說了好幾個“不”,爹爹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
伯思心裏打起鼓來。
他癟著嘴,很想不管不顧大哭一場,突然又想起柳夫子說過的話。
柳夫子說,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
他又想起夫子的女兒柳夢月,也不知她現在過得好不好,以後自己換了爹娘,不知夢月會不會嫌棄自己。
以前在課堂上,夫子講到呂布呂奉先時,夢月曾鄙夷地稱呼他為三姓家奴。
現在,如果他過繼給秦月姑姑,是不是也跟呂布一樣,被世人唾罵,遺臭萬年?
沈伯思腦子裏飛快地轉著。爹爹和段大老爺又說了什麽,他全沒聽清。
他越想越心痛,實在忍不住,捂著嘴哭了起來。
又覺滿桌人都看到他哭得狼狽,很是丟人,於是跳下椅子,頭也沒回地跑了出去。
仲熠見狀,也跟了出去。
彩之惋惜地看一眼桌上的美食,在美食和大哥之間,毅然選擇了後者。
大哥要是過繼給了秦月姑姑,以後在一起吃飯的機會便越來越少了,美食也就沒什麽滋味了。
她舍不得大哥,於是一扔筷子,也跑了出去。
一眨眼,三個小家夥跑了個無影無蹤,隻有身後的丫鬟隨從,忙不迭地追著。
沈鐸嚴聳聳肩,勸道:“段叔的顧慮,鐸嚴心裏明白。隻是過繼這事兒,怕是不成。”
段大老爺不甘心,還想再勸。
沈鐸嚴製止道:“有些事兒並不像您想得那樣簡單。月兒還小,現在就為她籌謀,還早了些。
她的人生剛剛開始,說不定哪日就遇到對的人,出現轉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