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神醫
沿途男男女女,議論紛紛,過年一樣熱鬧。
仲熠暗暗撇嘴,小聲衝伯思嘀咕:“這些人真是誇張,回頭讓娘親聽到了,又該跟爹爹吃味鬧別扭了。”
伯思坦然一笑,“那倒不至於,娘親雖然善妒,也不至於自降身價,比之鄉野村婦。”
仲熠擔憂地看一眼伯思,喏喏問道:“大哥,你說咱們此次回京,到底是福是禍?”
伯思沉思片刻,幽幽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爹爹拿定了主意,自然有必須回去的道理。”
仲熠點頭,“也對,娘親都極力讚同,那自然有必須回去的道理。爹爹最聽娘親的話了。”
說到爹爹和娘親,他二人的關係,最近可不太好。
伯思擔憂地往回看了一眼。
沈鐸嚴亦步亦趨跟在車旁,不時衝林玉慈說著什麽。林玉慈則冷著臉,一副愛答不理的表情。
伯思同情地衝沈鐸嚴笑一笑,沈鐸嚴無奈衝伯思聳聳肩,表情委屈又無奈。
這事兒的起因,還得從兩日前說起。
陵王一家聲勢浩大回京,引起相當大的震動。想要攀附關係的官吏鄉紳,自然不會放過如此良機。
因此,他們早早便在路邊守候,搭起了帳篷,準備了食物、禮品,靜候沈鐸嚴一家。
禮品種類之全,價值之高,簡直超乎想象。更讓人咋舌的是,竟然還有人當街送美女。
美女含羞帶怯,媚眼含春,恨不得當街撲到沈鐸嚴懷裏。
巴結討好者更是汙言浪語,嘴臉十分醜陋。
沈鐸嚴還沒表態,林玉慈便冷著臉轉身離去。沈鐸嚴以夫人善妒為借口,委婉拒絕了別人的“好意”。
林玉慈“妒婦”名聲不脛而走,沈鐸嚴樂得逍遙,從此一個借口闖天下,凡是自己不願做不想做的事兒,都拿林玉慈做擋箭牌。
林玉慈背鍋背得十分委屈,心裏難免起了抱怨。
不就是恢複爵位嘛,不就是回京嘛,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搞這麽大陣仗,跟暴發戶進城一樣,簡直忘了以前的教訓。
離京城越近,林玉慈的脾氣越暴躁。闊別數年,明知京城是龍潭虎穴,卻又不得不再次回來。
她心裏,自然是擔憂的。
隻是,這份壓力和擔憂,不足以跟旁人道,隻能默默憋在心裏,遇到一些不如意,不知不覺便會被放大。
就這樣走走停停,行進了一個月,才來到京城外的紫陌山下。
恰逢八月十五,沈鐸嚴下令早早駐紮休整,明日一早進城。而他則洗漱一番,帶了妻兒去會一個老友。
一家五口輕車簡從來到徐神醫的藥廬時,正是午後日頭最烈的時候。
隔了圍欄往裏瞧,徐神醫正佝僂著背,在院內翻曬草藥。
“徐世伯!”
沈鐸嚴靜靜看了好一會兒,方才喊出聲。
徐神醫起初沒有聽見,等他喊到第二聲時,才幽幽轉過身來。
他混沌雙目望向沈鐸嚴,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揉了揉眼,顫音問道:“你是沈世侄?”
不知怎地,沈鐸嚴心頭一澀,眼裏湧起一股熱意。
“是我啊!這幾年您還好嗎?”沈鐸嚴等不及繞去門口,直接飛身一個騰躍,跨過圍欄,穩穩落到院裏。
徐神醫忘了手裏還拎著簸箕,踉蹌著便衝了過來。畢竟老態,腳底下拌蒜,差點摔在地上。
沈鐸嚴眼疾手快,衝上去扶住了他的雙臂,這才免於摔倒。
“你,幾時回來的?何時再走啊?我這邊還有些難得的草藥,回頭給你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徐神醫獨自住在偏僻的山裏,信息閉塞,並不知沈鐸嚴已經恢複爵位的事兒。
他誤以為沈鐸嚴私自回來,且生怕他身份暴露落入官兵手裏。
“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沈鐸嚴指一指自己頭上的白玉冠,那是身份的象征,禦賜之物。
徐神醫先是一愣,隨即拍掌大笑起來,“如此這般,甚好,甚好。自是你爹爹在天上保佑,才讓你失而複得。”
沈鐸嚴知道徐神醫和他爹爹沈澄關係親近,沒敢繼續由著他往下說。
他扭頭招呼林玉慈和三個孩兒從正門進來,笑著問道:“徐世伯,您還記得他們嗎?”
“給世伯請安!”林玉慈規規矩矩行個萬福。
“給徐爺爺請安!”三個小家夥也紛紛行禮。
沈鐸嚴不無感慨地說道:“徐世伯,您可還記得,當年內人難產,差點一屍四命。
得虧您醫術高明,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才有了這三個猴崽子。
我今日帶他們過來看您,也帶他們認認門,日後我沒空過來看望您時,便讓他們過來。”
徐神醫高興得什麽似的,摸摸伯思的頭,再捏捏仲熠的小臉蛋,一雙眼睛盯在彩之臉上,看也看不夠。
“真是快啊,一眨眼,咳咳,孩子們居然都長這麽大了。”
徐神醫心情過於激動,抑製不住咳嗽起來。
沈鐸嚴一邊幫他捶背,一邊關切問道:“您這身子,比之前差了不少。可有診出什麽毛病?或者吃了什麽藥啊?”
徐神醫搖搖頭,咳嗽間歇說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間的鐵律,天王老子也逃不脫。
當年我能從戰場上撿一條命回來,又多活這幾十年,已經知足了。”
徐神醫把他們讓進屋內,張羅茶水糕點招呼他們。
沈鐸嚴自是心疼,百般阻攔,卻也攔不住。
幾個人共話家常,一直到月上柳梢,吃了團圓飯,一家五口才起身告辭。
徐神醫把他們送到門外,拉著沈鐸嚴的手叮囑道:“現在的朝堂,不複以前了,你得多留個心眼才行。”
沈鐸嚴點頭,目光變得凝重起來,“世伯放心,此次回來,我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那就好,那就好。”
“等我回頭把府邸修繕修繕,再來接您過去小住。”
“哎,我老頭子閑雲野鶴獨自逍遙慣了,不習慣那樣的熱鬧。”
徐神醫在沈鐸嚴手臂上重重拍了拍,“看到你,便想起了你爹爹。他若是活到現在,必然不會讓你委屈落魄這麽多年。
此番你有意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老頭子我支持你。如若用得著,豁出去我這把老骨頭,也在所不惜。”
沈鐸嚴垂目點頭,心底決心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