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洞房
耶律暘心中煩躁,索性合上輿圖,走到帳外。
一彎新月掛在天邊,夜風打著呼哨,透著微微寒氣。
“他耶律暘到底是什麽意思?”
風中傳來女人尖細的責問聲。
耶律暘?
那女人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曾幾何時,旁人見了他都恭恭敬敬尊一聲“耶律將軍”,他耶律暘的名字多久都沒有從旁人口中,那麽直喇喇地被提起過。
今日被一個女人直呼出口,還是那樣跋扈張揚的語氣,不由讓他心頭怒起。
他什麽意思?
看不出來嘛?
見也沒見,便開始嫌棄她。這份冷淡,總該體會到了吧。
可她不依不饒質問的語氣,像是在向喜新厭舊的渣男討要說法。
好像他耶律暘提起褲子不認賬,被她追責一樣。
這讓耶律暘很不爽。
他不動聲色,循聲找了過去。
七拐八拐,在營地邊上的一處帳篷前,遠遠看到那個女人。
那女人一襲紅衣,風吹得衣角翻飛,整個人恣意張揚。她站在衛兵麵前,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
想必,她便是西洲送來的和親郡主——夏瀅瀅。
耶律暘隱在暗處,遠遠打量著她。
“不想見我?隨隨便便想把我打發掉?他耶律暘以為自己是誰,好像姑奶奶我想來這個不毛之地一樣。
你去告訴他,他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呢。
這樣更好,大家索性趁早說開了,以後各過各的,還落得逍遙自在。”
各過各的?逍遙自在?這什麽話?
哪家良善女子能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
衛兵驚得一愣,好奇地盯著夏瀅瀅看了又看。半響之後才回過神來,忙低頭掩飾自己的失態和震驚。
心道,這話可千萬不能傳到將軍的耳朵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女人囂張跋扈,分明是一個惹事精。可她再過分,再不得寵,和親郡主的身份擺在那裏。有西洲為她撐腰,將軍必然不會把她怎樣。
可自己就不同了,他這樣的小嘍嘍,命如草芥一般,撚死他猶如踩死一隻螞蟻。
如若無辜被她連累,輕則軍棍伺候,不死也殘;重則被拉出去砍頭,直接小命休已。
可不能再讓這個女人大放厥詞下去了,於是,忙打岔道:“郡主一路勞累,還請先歇息吧。”
“怎麽,不敢從中傳話?”夏瀅瀅一副傲慢神色。
“郡主您大人大量,就別讓小的為難了。您~~這邊請。”衛兵一邊告饒,一邊把夏瀅瀅主仆讓進帳內。
不見還好,見了之後,耶律暘對夏瀅瀅的厭惡越發加重。
別人把話說得那麽明顯了,她還步步緊逼,不依不饒。難道,非要把實話說出來,她才善罷甘休?
刁蠻笨女人!看似霸道,實則隻會自取其辱,傻子才會喜歡。
耶律暘一甩衣袖,抬步往回走。
剛走了沒多遠,隻聽身後響起“啊~~~”的一聲驚呼。
扭頭看去,夏瀅瀅正拎著裙擺從帳子內衝了出來,邊跑邊喊:“老鼠,有老鼠。”
剛才的刁蠻傲氣一掃而光,臉上隻剩蒼白失措。
衛兵無奈,“郡主,營中條件簡陋,有耗子也是難免的,您將就一晚得了。”
“大膽奴才,這話什麽意思?狗眼看人低,你也欺負我家主子不成?”綠月訓斥衛兵。
果真,驕縱主子養刁奴,這一對兒主仆,真是一丘之貉。
耶律暘氣得一甩袖子,轉身繼續往回走。
走到一半,心中不忿,衝身旁侍衛命令道:“去,把那個女人叫來。”
……
在營帳中等了半個時辰,直到二更過半,夏瀅瀅才姍姍來遲。
故意遲到?是這個傻女人給他的下馬威?
耶律暘一言不發,一雙眼鷹眼一樣盯在夏瀅瀅身上。
夏瀅瀅站定在帳子正中,環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耶律暘臉上。
他眸色深深,半眯著眼,不怒不笑,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麽。
隻是,那雙眸越來越冰冷,仿似二月的河水,半水半冰,暗流激湧。
他不開口讓她坐,她便一直站著。揚眉看向他時,臉上甚至帶了笑意。
這女人一看便是驕縱慣了的士族貴女,五官明媚張揚,雙眉英挺入鬢。
身著華服,傲然站姿,滿目驕縱傲氣,絲毫不懂收斂。
和親的郡主,哪兒來的如此霸道和傲慢?
說到底,跟她哥哥一樣,不過是個不長腦子的花瓶罷了。
耶律暘對夏瀅瀅的印象,已經先入為主。
夏瀅瀅心裏對耶律暘,也有了初步判斷。
這個男人看似粗獷,實則心機腹黑。打她一進門,陰鬱眼神盯在她身上,如毒蛇的凝視,讓人後背發涼。
夏瀅瀅不由挺直了後背。哪怕是死,也不能讓他看輕自己。
大難臨頭,反倒不那麽害怕了。夏瀅瀅冷笑一聲。
她仔細品評他的外貌,在心裏把他和沈鐸嚴做了一番對比。
果真老話說得沒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單看耶律暘,也是個中上樣貌的男子。可跟沈鐸嚴那樣的頂級美男比一比,立時相形見絀,輕易便被比了下去。
一想起沈鐸嚴,夏瀅瀅心裏仿佛多了幾分底氣,再看耶律暘時,眼中便帶了幾分輕蔑神色。
耶律暘不是沒接觸過女人。可是像夏瀅瀅這樣的,卻還是第一次見。
她既沒有豪門貴女的端莊,也沒有小家碧玉的嬌矜。大剌剌地審視他一番,鼻孔裏冷哼一聲。
她什麽意思?
是在嫌棄他嗎?嫌棄他長得醜?嫌棄他出身低微?覺得他配不上她?
男人的自尊,在耶律暘心底叫囂。
他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衝夏瀅瀅說道:“郡主一路勞頓,本想安排你休整一番的。沒想到讓郡主誤會了,是我的錯。”
夏瀅瀅沒想到他上來會放低姿態,一時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竟然愣在那裏。
“將軍不必客氣。”
她語氣有所收斂,可擋不住耶律暘窮追猛打。
“郡主的意思,我現在已經明了。既然彼此有共識,幹脆說清楚的好。”
“你的意思?”夏瀅瀅神情緊張望向他。
“郡主為和親而來,萬歲爺又把你指婚給我,那我們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洞房花燭,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