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拔除
“按說到了。”
“按說？”
沈鐸嚴笑笑，“以我對夏桐苒的了解，內子她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王淩霜初始不理解，低頭細想，苦笑點頭。
夏桐苒最是膚淺張揚，如若林玉慈母子落入他手裏，隻怕早押到城外叫囂了。
“你們母子暫且留在這裏，想來應該是安全的。如若萬一，我是說萬一，你一定要記住，不管對方如何齷齪，保命要緊。”
有些話，沈鐸嚴不能細說。
他扭頭看向院中的石榴樹，樹上掛著密匝匝紅色花骨朵。尚未開花，如一個個紅豔豔的棗子。
王淩霜點頭，呢喃附和：“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哪怕刀架到脖子上，我也咬牙忍著，畢竟，孩子還需要我。”
隔著窗戶，奶娘抱著小家夥，正看向王淩霜。
小家夥虎頭虎腦的樣子，像極了夏桐安。
生命如此奇妙，血脈在一代人一代人身上隱秘傳承，後輩身上，總能隱約看到父輩的影子。
小家夥咧著嘴笑，沈鐸嚴不由自主也彎起了唇角。
桐安的遺憾，日後就彌補在這個小家夥身上吧。
……
城西二十裏，駐紮著西洲五萬大軍。
夏桐苒坐在帳中，王國舅和李平分別站在兩側。
“哪兒就至於兵戎相見了？畢竟，刀劍不長眼啊。”王國舅滿臉惋惜，“他沈鐸嚴總歸有些才能，長得……也好，就這麽弄死，多可惜呀！”
夏桐苒瞥他一眼，一副“你知道個屁”的表情，扭頭給李平遞個眼色。
李平忙道：“俗話說養虎為患，終成禍害。他沈鐸嚴就是一隻猛虎，眼下在燊州蟄居，隻是為了養精蓄銳而已。
有朝一日等他攢夠了本錢，必然會翻起巨浪。到時候再想拔除，可就晚了。”
“你這人說話忒難聽，什麽拔不拔的，聽著多惡心啊。”
王國舅嫌棄地衝李平翻個白眼。
李平瞪眼，誰啊？我老老實實說正事，你滿腦子齷齪心思，還賴別人了？
礙於太子爺的麵子，李平不敢直接懟回去，繞著彎說道：“國舅爺養尊處優慣了，不知人間險惡。今日對姓沈的心慈手軟，日後必然受其所害，您呀，就等著看吧。”
王國舅氣結，這小子真是膽肥了，竟敢在太子爺前邊說他養尊處優？
換句話說，就是說他光拿錢不幹活唄。
當初伏擊夏桐安那事兒，如若不是他王國舅在背後籌謀，太子殿下如今能穩坐監國之位？
你李平能立功受獎？你能連升三級，一下子坐到禁軍統領的位子上？
王國舅什麽時候受過這個氣，剛準備反擊，夏桐安那邊卻抬手製止，示意他少說兩句。
他滿腔不忿，發泄不出來，圓盤臉憋得通紅。
氣氛正焦灼，門外衛兵高聲通稟：“前方急報。”
“傳！”
傳令兵急匆匆跑進來，跪地稟報：“啟稟太子爺，前方先鋒截獲一封書信。”
“書信？”
“對，沈鐸嚴親筆所書，寄往北閔求援的書信。”
夏桐苒不可置信看看李平，兩人都有些欣喜若狂。
傳令兵把書信高舉過頭頂，李平忙上前接過，恭敬遞給夏桐苒。
夏桐苒一目十行看完，不由拍案叫好。
“姓沈的表麵上油鹽不浸，實際內裏早已空虛。傳我命令下去，大兵前移五裏，逼近燊州城。
我倒要看看，他沈鐸嚴就算有三頭六臂的本事，沒有糧食供給，他還能堅持幾天？”
說完一揚手，把那封信甩給李平。
李平納悶。
沈鐸嚴久經沙場，被敵軍截獲書信這種低級錯誤，還會犯嗎？
“這信是怎麽截獲的？”
“回稟李統領，派去送信的兵士，大概覺得姓沈的大勢已去，一出城便到我們這邊來投誠了。”
“投誠？”
傳令兵點頭，“現如今被我方扣押下來，等候太子爺發落。”
夏桐苒撫掌大笑，“賞，重重地賞。傳我口諭，好吃好喝招待，吃飽喝足之後，帶他到城門處遊說策反。
如再有投誠者，每人賞十兩銀子，不不，二十兩。”
每人二十兩？王國舅一聽，心肝直顫。
燊州城內兩萬兵士，這麽算下來，那就是將近四十萬兩雪花銀啊。
不行，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錢散給那些臭打仗的。
王國舅忙阻止，“太子殿下三思啊！”
夏桐苒卻不理睬，他現在急於求勝，哪兒還顧得了那麽多。
……
“好消息”一波又一波傳到夏桐苒耳朵裏。
翌日一早，先鋒來報，沈鐸嚴率領隨從，出了北城門。
“想走？沒那麽容易。”
夏桐苒急匆匆帶了兵馬尾追過去。當他見到沈鐸嚴時，場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沈鐸嚴並沒有“逃走”，而是挽著褲管，擼著袖子，正跟農夫們一起，在田裏勞作。
這，什麽意思？姓沈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夏桐苒一頭霧水。
“爺，姓沈的準是在演戲，兩軍陣前，大戰一觸即發，他還有心思插秧種田？”
李平在夏桐苒耳朵邊嘀咕。
隻聽說姓沈的帶兵打仗有一套，沒聽說他插秧種田還有一套啊。
演戲？！
一定是演戲！
麻痹他們，等他們放鬆警惕，便伺機逃跑！
不能上當！
“爺，既然這樣，咱們幹脆把他抓了，回頭哢嚓一聲，大家都省心。”
夏桐苒回頭瞪他一眼，抬手在他腦門上重重彈了一記爆栗子。
“一介武夫，光想著哢嚓哢嚓，我先把你哢嚓嘍。拜托你動動腦子行不行？
你看他現在跟農夫們打成一片，有說有笑，共同勞作。咱們去抓人，回頭一傳十一傳百，我這昏君的名聲，不就傳出去了？以後爺我怎麽贏得民心？”
“那怎麽辦？”李平揉揉腦門，毫無思路。
“等，耗著，他不是要演戲嘛，爺陪著他。”
夏桐苒咬牙說完，命人遠遠看著，不許上前打擾。
就這樣，沈鐸嚴坦坦蕩蕩，陪著農夫們勞作了半日，重又回到城裏。
認定了沈鐸嚴已經無路可走，夏桐苒反而沉下心來。
他找出《三十六計》，準備和沈鐸嚴死磕到底。
殊不知，沈鐸嚴一步一步，布了一局大棋，正等他入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