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書信
“歹人書信”?
林玉慈手腳發軟,顧不得多想,踉蹌著便迎了過去。
秦管家跑得氣喘籲籲,一刻不敢耽誤,舉著手中的書信,遞了過來。
林玉慈一把搶過,定睛看去,隻見雪白信封上五個潦草歪扭的小字,“沈鐸嚴親啟”。
她翻轉信封看了一圈,未發現可疑的地方,開口問道:“誰送來的?”
“城門口.……的乞丐。”
林玉慈皺了皺眉,猶豫片刻,抬手撕開。
裏邊隻一張窄窄的字條。
她小心翼翼掏出來,隻見字條上除了黑色的墨跡,還有一片暗紅色的印記。
血?
仲熠的血?
林玉慈瞬時嚇得發起抖來。
紙條隻寸餘寬而已,輕飄飄,輕若鴻毛,又重若千金。
她慌亂不堪,一時亂了陣腳,心頭突突狂跳,連帶著腿腳都軟了起來。
她努力想看清上邊的文字,奈何手抖得厲害,紙片風箏一樣,忽扇著沙沙作響。
門外一陣風吹來,她拿捏不住,那紙片漏出指縫,雪花一樣飄了下去。
她慌忙去抓,衣裙擺動帶了風,那紙條像是故意躲著她,順著風翻飛,飄向一旁。
伯思見狀,身手敏捷跑過去,彎腰撿起字條,拿在手裏毫不遲疑念道:“想要保你兒子活命,今晚子時,獨自一人到青牛寨來。別耍花招,否則……”
“否則什麽?”
“否則,便.……收屍吧。”
伯思聲音越來越小,聽到林玉慈耳朵裏,卻如驚雷一般。
她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一瞬間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當初自己麵臨生死之時,也不曾如此慌亂過。
她暗恨自己無能,找不到解救仲熠的法子。
方玉珂幾步走到她身後,抬手想要扶她坐下。
林玉慈擺手拒絕,她深深吸了兩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得趕快想出一個法子才行。
一時間千頭萬緒,齊刷刷湧上來,腦中如亂麻一樣,理不出思緒。
夜半子時?獨自一人?去青牛寨?
細品一番,對方斷然不是圖財。
那就隻有一條了,怕是對方已經做出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此舉隻為害命。不光要仲熠的命,更想要沈鐸嚴的命。
想到這,林玉慈的心,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她不能.……
她不能坐視不理,任由沈鐸嚴父愛爆棚,一腔熱血獨自去贖人。那樣的話,無異於去送死。
她舍不得,舍不得沈鐸嚴去冒這個險。
這事兒,須得從長計議。
她抬眸看一眼伯思,視線下移,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字條上。
伯思沒見過這樣的林玉慈,有些怕,本能往後躲了躲。
林玉慈幾步上前,一把奪過字條,掃上一眼,胡亂折了兩折,自顧自塞進了腰封裏。
“娘親.……”
伯思囁喏開口,卻沒有繼續講下去。
“這事兒,不許跟你們的爹爹講。”
林玉慈不等伯思說完,搶先啞著嗓子吩咐。
“為什麽?”
彩之不解,高聲反問,“爹爹本領高強,縱橫沙場無人能敵,他若親自去,必能救了二哥,把他帶回來的。”
林玉慈無語瞪彩之一眼,不知該怎麽反駁。
小孩子單純,內心總是有一股英雄主義在支撐,完全考慮不到現實因素的影響。
沈鐸嚴就算再厲害,單槍匹馬,深入敵營,無異於羊入虎口。
明刀易躲,暗箭難防。更何況是子時陌生地方的暗箭。
林玉慈一時解釋不清,隻能強硬態度對待。她壓低嗓音嚇唬道:“我說不許說,便不許說。”
伯思目光中透出不解,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林玉慈,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日後爹爹知道實情,必會後悔的。”伯思冷靜開口。
林玉慈何嚐沒有想到這一層,她咬了咬牙,仿佛說給伯思聽,又像是自言自語,“人生總歸不能事事如願,多少都會帶些遺憾。”
“我不管什麽遺憾,現在仲熠身處險境,性命堪憂。歹人既然傳了書信過來,娘親斷不能假裝不知蒙混過去。”
伯思雙眼通紅,“爹爹不去,我去。”他賭氣往外走。
不等林玉慈吩咐,方玉珂抬臂攔住他,攬著肩頭把他推回到椅子旁坐好,“小祖宗,聽你們娘親的吧,孩子涉險,當娘的縱然是不舍得放棄的。”
“那娘親為何……還要那樣說?”伯思噘著嘴反駁。
“這是對方設的圈套,你們娘親總不至於眼睜睜看著王爺鑽進去吧?”
聽了這話,兩個孩子稍稍平靜。
彩之眼神飄忽,瞥一眼林玉慈,又趕快挪開,問道:“娘親這樣做,你不怕爹爹和二哥,日後埋怨你嗎?”
林玉慈垂眸,盯著眼前的方寸之地,鼻孔裏無奈冷哼一聲,露出一絲苦笑,“埋怨?他們埋怨我不要緊,我隻怕日後,咱們三個.……”
“咱們三個怎樣?”
林玉慈苦笑抬頭,“人間萬象什麽都有,卻唯獨不給理想主義留一席之地。在有些事兒麵前,想與不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左右權衡,把損失降到最小,才好做出決斷。”
“理想?權衡?”彩之喃喃低語,皺著眉望向林玉慈。
她既沒理解娘親話裏的意思,又覺得娘親今日陌生得很,跟以往判若兩人。
屋內一時靜默,母子三人各懷心事,誰也沒再開口。
屋外冷風搖動樹枝,在窗戶紙上印下斑駁影子。一陣冷風從窗口吹進來,寒氣浸骨。
伯思和彩之驚訝望向門口,林玉慈茫然轉身,隻見沈鐸嚴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
他何時回來的?又聽了他們多少談話?林玉慈完全搞不清楚。
她心虛盯著沈鐸嚴的臉,故作鎮定問道:“仲熠.……找到了嗎?”
沈鐸嚴沒說話,站在門檻外一動也沒動。跳動的燭光映在他的臉上,越發襯得臉色鐵青,神色冷肅,雙目中透著迫人寒氣。
林玉慈不敢對上他的視線,低聲問道:“準是累了吧,我讓他們擺飯。”
“在你心裏,我便那樣不堪?”
沈鐸嚴緩緩開口,張嘴便是質問。
林玉慈微愣,張了張嘴,卻不知該作何解釋。
“自己兒子被歹人綁架,讓我過去贖人,我連去的膽量都沒有?傳揚出去,我沈鐸嚴日後如何做人?”
他聲音雖低,卻透著歇斯底裏。一雙冷目更是如浸潤了寒冰,看得林玉慈心頭發冷,止不住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