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月下鬥酒(1)
沈鐸嚴自是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全怪仲熠,可這事兒細思量,又後怕得很。
於是,跟林玉慈一商量,幹脆借此機會對三個孩兒進行一番安全教育。
兩個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兩人一唱一和,把這事兒的後果給孩子們掰開了揉碎了,仔細說清楚。
三個孩子嚇得一愣一愣,聽完了自然意識到嚴重性,紛紛拍著胸脯保證,以後再不敢調皮。
伯思總結歸納能力最強,總結了三句話叮囑弟弟和妹妹,“不理陌生人的攀談;不吃陌生人給的食物;也不輕信陌生人的話”。
往日仲熠最調皮,經此一事嚇得不輕,老老實實受著教訓,誰說都點頭如搗蒜,不做反駁。
回到暮雲鎮時,太陽已經下山。用了晚飯,三個孩兒便都去睡了。
林玉慈看著他們睡著,又幫他們蓋好薄被,這才從廂房出來。四下具靜,一眼便看到獨自坐在院中乘涼的沈鐸嚴。
他坐在紫藤架旁,融於月色之中,遠遠看去,竟然像天上謫仙一般,恣意縹緲。
林玉慈知道他有心事,略一思索,回正屋沏了一壺茶,用托盤端了過來。
把托盤放到桌上,斟上兩杯茶,兩個人相視一笑,隔著石桌,遙遙碰了碰杯。
“有心事?”林玉慈問。
沈鐸嚴俊朗臉龐在月色映襯之下,更顯得英氣逼人。
她匆匆瞥一眼,不敢直視,托腮望向天上的圓月。
密匝匝的紫藤枝蔓,下麵墜著鈴鐺一樣的紫色花朵。月色下,讓人生出一種不真切的虛幻感。
“其實,”沈鐸嚴緩緩開口,聲音舒朗,眼眸深邃,“有些話很想問問你,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林玉慈不知他要說什麽,心下幾分擔憂,心虛抬眸看他一眼,見他眉目疏朗,眼眸漆黑,似是把星光、月光盡數攬進眼中。
林玉慈的心漸漸安定,竟似有些醉,腦子有些混沌,把擔憂、顧慮都拋到了腦後,隻定定地望著他。
沈鐸嚴看她這個樣子,彎起唇角笑了笑,抬手衝她勾了勾手指。
林玉慈受到蠱惑一般,茫然起身忙走了過去。沈鐸嚴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兩個人肩靠著肩,並排坐著。
他把玩著手中的杯子,低聲問道:“以前,你是個怎樣的人?”說完,怕她誤會,又解釋道:“我是說,你來到這個時代以前。”
“呃?”林玉慈很是意外,沒想到他會提到如此跳脫的話題。
她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過了半晌,才如實說道:“嗯,有些霸道,有些女漢子。”
沈鐸嚴像是對她的回答有些意外,歪頭看她一眼,又問道:“像段皇後那般嗎?”
林玉慈被他看得有點臉熱,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抬手比了一個“一丟丟”的手勢,羞赧說道:“功夫沒她好,脾氣嘛,比她差一丟丟;行為舉止嘛,比她豪爽一丟丟。”
沈鐸嚴聽得眼睛發亮,竟似有些期待,喃喃問道:“是嗎?以前竟是沒看出來。”
林玉慈擔憂地瞥他一眼,以為他對她的回答有些失望。不料,他卻又補充道:“那樣也很好,大家閨秀千篇一律,你以後隻要做自己就好。”
林玉慈意外地看著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之前的幾年時間裏,林玉慈一直都偽裝的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什麽馬腳,被人識破,或者被沈鐸嚴一紙休書攆回家。
她刻意模仿大家閨秀,說話不敢大聲,走路不敢大步,就連被三個小家夥惹急眼了,都盡量壓著火氣,盡量溫柔和善。
現在,他說,從今以後不用刻意模仿任何人,做自己就好。
林玉慈突然有些愣怔,以前的自己,是什麽樣的?隔了太久的時光,她竟然一時想不起來。
兩個人靜默半響,林玉慈試探著問道:“我真的可以做自己嘛?”
沈鐸嚴笑著點點頭。
“即便我做些出格的事兒,你也不會在意嗎?”
沈鐸嚴扭頭看她。
林玉慈知他誤會,忙解釋道:“當然,這個出格並非很過分的那種。而是,稍微一點點。”
沈鐸嚴笑著點點頭。
“那,喝酒,可以嗎?”她試探著問道。
沈鐸嚴有些意外,對上她的視線,見她眼神中有幾分期待,亮晶晶,如一隻渴望關愛的小動物一般。
沈鐸嚴笑了笑,“你等著”,說完,起身大步流星往前院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林玉慈心內雀躍,竟然像小孩子一般,揮舞著四肢。
不一會兒,沈鐸嚴左手拎著一小壇未開封的桃花釀,右手托著兩個瓷碗。走到桌前,“咚”地一聲把酒壇放到桌上,三下五除二揭開紅色封布,拎起壇子把兩個瓷碗斟滿。
他衝她努了努嘴。
林玉慈也不推辭,端起一隻瓷碗舉到麵前。沈鐸嚴忙端起另一隻,“噠”的一聲瓷碗相碰的聲響,林玉慈嘴裏說了一句“幹杯”,一閉眼,便喝下一大口。
微辣,甜香,充盈著口腔。順著咽喉一路而下,似燎原的野火,一路攻城略池,勇往之下。
林玉慈舒適地閉了閉眼。這幾年過得膽戰心驚,為了保持清醒,滴酒未沾過。
現如今不用再偽裝,放鬆下來,一口酒下肚,竟然如此妥帖舒適。
再睜眼時,一雙杏眼如蒙了層水霧,竟似一潭湖水一般,幽幽望向沈鐸嚴。
喝酒的漢子,沈鐸嚴見過不少。以前在軍營,每次打了勝仗,犒賞三軍時,都要大喝一場。男人們喝酒毫無美感,越喝越豪邁粗野。
這是沈鐸嚴第一次見女子飲酒,跟那些臭男人,竟然如此不同。豪邁中帶幾分嬌羞,嬌俏中又似是無畏。一口下肚,眉眼含春,盈盈如秋水,竟然這般好看。
沈鐸嚴一時看的入了迷,直到林玉慈喝完自己的,探著小腦袋往他碗中瞥了一眼。
她撇撇嘴,眼神中似乎帶了幾分鄙夷。
沈鐸嚴笑了笑,放下自己的酒碗,拎起酒壇,又幫她斟滿。
月色撩人,酒不醉人人自醉。沈鐸嚴精明得狐狸一般,才不會像傻子一樣跟她拚酒。
他小小地抿了一口,抬眸望著林玉慈,心情舒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