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坦誠相待
林玉慈沒吱聲，把手放在了沈鐸嚴胸口。
他一把攥著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早前吩咐過得易，如若出什麽意外，讓他第一時間帶著你們母子四人去往玉昭。現在咱們兩個被困宮裏，得易那邊必然已經行動，三個孩兒，應該可以不用擔心。”
“哦。”她低聲應和。卻原來，他早已做了準備，隻是沒想到今日被困天牢。
“我們.……”沈鐸嚴頓了頓，仿佛有些話說不出口，可是，此時生死邊緣，說不出口也得說，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他們不過就是忌憚我，如若情況有變，你不用怕，我誓死也要保你出去。”
“不，如若一命換一命，你出去，我留下。我死不足惜，反正也不是沒死過。”林玉慈故意說得輕鬆，心下卻是決然。
這般危難，兩人都能逃脫出去的概率，微乎其微。如若兩個都走不脫，生同衾死同穴，倒也不孤單。隻是，三個孩兒以後的人生，必然痛苦艱難。如若隻能走一個，那她寧願死在這，也要保沈鐸嚴出去。
他是三個孩兒的親爹，而她，卻非孩兒們的親娘。
她深深吸了口氣，原本不停發抖的身子，因為這份決然，而變得鎮定下來。
無邊黑暗籠罩，看不見彼此的容顏，隻留自己一顆心，在黑暗裏漂浮沉淪。
熬過去，不知迎接他們的是什麽，也許是黎明曙光，就此新生；也許是生命終結，就此隕落。
怕與不怕，都得麵對，倒不如坦然些。
林玉慈心頭湧起一股豪邁，在這生死未知的時刻，她想要把自己剖析給他，把埋藏心底多年的那些話，如實相告。
她從來都是這樣不懂遮掩的人，藏在別人皮肉掩蓋下，畏畏縮縮活了五年，就算是要死，她也想死得明明白白。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我，並不是你的娘子。”
沈鐸嚴很是愕然，一時間忘了呼吸。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實在讓人費解。莫非，剛才那般情形之下，嚇傻了？
以他對她的了解，這理由很牽強。她雖然膽小，卻也是一個外柔內剛的人，輕易被嚇傻這事兒，不像是她能做得出來的。
林玉慈感覺到身旁沈鐸嚴身體震了震，不等他開口問，繼續說道：“我本來生活在一千多年以後，那是一個跟現在迥然不同的時代。一次，我偶遇意外，陰差陽錯穿越到了你娘子身上。當時你娘子正難產，魂魄已經離散。
我身不由己，成了這幅軀殼的宿主。頂著她的名頭，苟活到了如今。我並非有意隱瞞，隻是，這番離奇的經曆，實在是難以啟齒，隻怕是說了，你也不會信。還會把我當做瘋子一樣看待。”
她越說越離譜，沈鐸嚴自是不信，抬手在她額頭摩挲幾下，問道：“你不會是嚇糊塗了吧？”
林玉慈不答反問：“其實，孩兒們剛出生那一陣，你有過懷疑，對不對？你曾說過，覺得我跟以前判若兩人。雖然當時你當做玩笑來說，在我心裏，卻是嚇得打鼓一樣。生怕露出馬腳，被人當作怪物關起來。
我一個人無所依仗，想要活下去，便隻能裝作你娘子的 樣子，小心翼翼遮掩下去，苟活於世。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上一世，我可是連親都沒成，男朋友也沒有一個的女子，一睜眼，來到這邊，卻不得不裝作一個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既要服侍男人，還要撫養三個小奶娃。整日裏嚇得膽戰心驚。
三個孩兒小時候哭鬧不休時，我也曾絕望過。隻是，既然老天爺給了我再一次的生命，我便不能輕易放棄。所以，咬著牙也堅持下來了。一堅持，便是五年。
慢慢的，我好想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好像真的成了三個孩兒的娘親，真的成了你的娘子。也曾經在暗夜裏欣喜，像是撿到寶一樣，有了這樣一個讓人驕傲的夫君，還有三個乖巧可愛的兒女。
如果不出意外，我想我會瞞你一生一世，就這樣慢慢老去，一直到死，守著三個孩兒守著你，也算是難得的幸福。
誰料到今日卻無端落入這般險境。既然明日不知還能不能苟活於世，那我幹脆把實話都告訴你，也算讓你我心中落得一個明白。我就算到了閻王殿，也算死得明明白白。
所以，你答應我，如若明天有機會逃出去，一定要活著出去。三個孩兒還等著你呢！”
黑暗中，沈鐸嚴呼吸漸重。這樣離奇的故事，以前聞所未聞。現如今從林玉慈嘴裏說出來，實在是難以置信。
可她分明又是極認真的語氣，並不像在開玩笑。
“你說的，是真的嗎？”他啞著嗓子問道。
林玉慈點點頭，後知後覺想起來，這樣的黑暗中，點頭他也看不見，便鄭重回道：“我沒騙你，剛才所說，句句都是真話。”
沈鐸嚴攬在她肩頭的手，鬆了鬆，終於緩慢低垂，挪向一旁。
“這，這，怎麽可能？借屍還魂？天下竟然還有這等古怪離奇的事兒？”他喃喃說道。
林玉慈苦笑著彎了彎嘴角，隻覺周身寒氣浸骨，身處末日一般。
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應該讓他知道實情的，他那麽好，那麽暖。
他是這世上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得活著。不光三個孩兒需要他，北閔朝的黎民百姓，也需要他。
如若他為她而死，她會自責內疚一輩子。平白偷來這五年的光陰，子女之樂，男女之情，沈家父子、父女，都已經讓她體味到了。
即便一死，也無遺憾了。
她喃喃說道：“那日，你說給孩兒們定娃娃親，我一開始是反對的。人生，並沒有想象的那麽長，有時候意外突然降臨，才發現自己還有很多遺憾。所以，如若能夠讓他們自己尋找心儀的另一半，那是最好了。”
“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沈鐸嚴心裏亂亂的，胡亂回應。
“伯思，他素來心事重，有些話寧願藏在心裏，也不願意說出口。你日常多加留意，多多開導他；
仲熠這人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實內心很敏感，很在意旁人對他的評價。你莫要過多訓斥，多鼓勵著些；
彩之的話，她天生樂觀，如若能這樣過一輩子，倒也是福氣。在自己家，自然都會擔待著，隻怕長大後到婆家受委屈。所以，你以後為她擇婿，莫想著攀高枝。豪門裏的那些規矩和道道，她必定適應不了，倒不如找一個善良樸實，心裏有她的小夥子，寵她護她一輩子，才更幸福。”
林玉慈絮絮叨叨說著，沈鐸嚴心裏亂亂的，一時不知該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