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日宣淫
已經進入初夏時節,天氣逐漸炎熱。尤其是正午時分,日頭直射下來,越發燥熱,院內古樹上偶有蟬鳴傳來,更顯得枯燥乏味。
這一日,百官祭祀完畢,宗室子弟大多下去休整。三個孩兒一時困乏,到東廂房暫時睡著了。
沈鐸嚴和林玉慈兩個守在靈前,一時無話。
長明燈被風吹過,燭影晃動,沈鐸嚴忙走上去添了些燈油。不等添完,門外一人氣呼呼走進來,不由分說跪下便磕頭。
眾人皆是詫異,扭頭看去,卻是一身素縞的段皇後。隻見她跪在靈前,“咚咚咚”磕了四個響頭,抬頭望著靈柩,哭訴道:“皇祖母,您老人家現在是神仙,有什麽事兒都瞞不過您的眼睛。今日之事,還求您老人家給臣妾指條明路,告訴我該怎麽做才好。萬歲爺他犯了錯,罰與不罰,您老人家給個明示。”
靈前不過十來個人,除了沈鐸嚴夫婦,還有幾個遠方的宗親子弟。眾人聽段皇後這麽一說,都嚇了一跳,瞪著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沈鐸嚴和林玉慈聽得糊裏糊塗,互看一眼,隻覺茲事體大,需要小心謹慎處理才行。
不等他倆商量出對策,身後幾個年少耐不住性子的宗親子弟,已經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沈鐸嚴忙給林玉慈使個眼色。
林玉慈會意,走上前扶起段皇後,挽著她往暖閣內敘話。
沈鐸嚴看著二人進了暖閣,這才轉身走到那幾人中間,叮囑嚇唬一番。他素來威嚴,遠方宗親們也都怕他,自然不敢再說什麽,紛紛點頭答應。
沈鐸嚴命慈寧宮的太監領著那幾人下去吃些東西,休息片刻。一時靈堂內隻剩下他一個人,安排幾個心腹守著大門,這才往暖閣而去。
打簾進去,隻見段皇後正坐在炕沿上掉眼淚。她緊抿薄唇,梗著脖子瞧向別處。
林玉慈站在一旁,手中端著一杯茶,正在勸她。奈何段皇後素來氣盛,此時又是極委屈,勸也是白勸。手裏那杯茶,段皇後看也沒看一眼。
沈鐸嚴難免心疼,衝林玉慈使個眼色,讓她到一旁坐下休息。
他走到炕邊坐下,離段皇後三四尺的距離,低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兒?”
他麵色陰沉,擰眉望著段皇後。
段皇後抬眸看他一眼,對上他的視線,又慌忙錯開,張了張嘴,終究醜事難以說出口,恨恨暗罵一句,轉頭又看向別處。
林玉慈暗暗猜測,如此難以張口的話,想必定是她看到了極不堪入目的畫麵,羞憤得張不開口說出來罷了。
她有心把沈鐸嚴支出去,女子之間總好開口訴說一二。可那段皇後跟她又不親近,那些話肯不肯對她講,她也實在沒有把握。
三個人正沉默之際,暖閣素紗簾子被人一把撩開,一個人闖了進來。倒也不是旁人,乃是當今萬歲爺,文鑲皇帝。
他依舊穿著重孝素服,臉上掛著汗珠,膚色不似以前那般蒼白,反倒透出幾分紅潤。
一進門,指著段皇後便罵道:“悍婦,你休得胡說,休得汙蔑。”
他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段皇後。她抬頭怒視著他,啞著嗓子說道:“什麽叫汙蔑?你和她在國喪期間,都做得出來那等醜事,不顧廉恥,也不想著背人,現在被我抓住了,還不讓人說了?”
“什麽,什麽醜事,你一個丫頭家家的,少在那胡說。”萬歲爺顯然理虧,雖然梗著脖子一副不認賬的樣子,可明顯氣勢上已經落於下風。
段皇後也不爭辯,抬手從袖籠裏掏出一個帕子,一下子甩到炕上,怒氣衝衝說道:“是不是胡說,我自有證據。”
沈鐸嚴和林玉慈兩人視線都看向那帕子。素白的菱紗,透光極好,裏麵包著一個紅色的物件,看不真切。
近大半個月以來,滿目皆是素縞,猛一下看到紅色的東西,有些刺眼。兩人不禁眯起了眼睛。
萬歲爺顯然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不等二人看清,走上前便要搶。
段皇後不等他走近,抬手便把物件按在了炕上。兩個人一人扯著一角,互不相讓。萬歲爺焦急難耐,趁著段皇後不備,先是一鬆手,再一用力,便把那方素白帕子給搶了過去。
帕子裏包著的那個紅色物件,一時滑了出來,輕飄飄舒展開來,落於地上。
明晃晃,一個紅色單羅紗繡著鴛鴦戲水的肚兜,赫然映入眾人眼簾。
文鑲帝見狀,惱羞成怒,上去又搶。
段皇後此時也不再害羞了,反倒添了幾分英武之氣,她鞋底一搓,用力一勾,那肚兜便穩穩當當又落入她的手裏。
萬歲爺撲了個空,惱羞成怒,上去便準備動手打她。雖然知道他不一定打得過,沈鐸嚴夫婦也不好看熱鬧,忙上去攔了下來。
段皇後一挑眉,衝文鑲帝說道:“萬歲爺既然護著她,本宮也是沒轍。這東西我扣下了,如若想要討回去,讓她自己來。”
醜事敗露,萬歲爺一張臉鐵青,輕哼一聲,扭頭便走。
屋內一時具靜,三個人誰都沒說話。
段皇後像是攥著一個剛出鍋的山芋,燙手得很。她嫌棄地把那肚兜扔到地上,腳上重重踩了幾下,猶不解恨,又把拿過肚兜的那隻手使勁在衣服上蹭了又蹭,依舊覺得髒得很。
沈鐸嚴和林玉慈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事兒不用問,傻子都能猜出情節來。準是文鑲帝耐不住寂寞,在重孝期間,青天白日之下,跟婁昭儀鬼混。不巧遇到段皇後,被當場抓包。段皇後雖然是還未通人事的女子,卻並不是一個包子性格的人。遇到這種事,必然不會吃暗虧,當場拿了鐵證才是她的行事風格。
隻是現如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文鑲帝乃天之驕子,百官萬民皆得臣服於他,誰又能因著他的錯,而來責罰管束於他呢?
如若沒人能管得住他,段皇後手裏這證據,便是一個燙手山芋,扔不出去,留著又燙手。
沈鐸嚴心裏自是氣的,氣萬歲爺如此薄情,如此不講禮數。皇祖母素來最疼愛他,現如今她老人家屍骨未寒,他便做出這等糊塗事兒來。如若泉下有知,她老人家又該多難過傷心。
再說這事兒如若傳出去,朝廷的威信,皇家的顏麵,又該如何維護?隻怕段皇後好哄,而天下悠悠眾口不好哄。萬歲爺自己尚且不遵守規矩,又如何要求百官萬民,去遵循三綱五常的禮數。
真是糊塗!
沈鐸嚴氣得手掌重重捶到炕沿上,隻把那炕幾上的茶壺茶杯,震得劈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