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急召入宮
兩個人看完了煙花,慢慢悠悠往回走,都有些意猶未盡。
可眼下又實在沒去處可玩,一商量,不如回家睡覺更實際些。
於是,打馬揚鞭,趕在三更前回到了府上。
吩咐下人們準備熱水,兩人洗漱完畢,剛躺到床上,便聽得門外有人敲門。
沈鐸嚴沒好氣地問:“誰呀?”
得易自知撞到了槍頭上,可事出緊急,又不敢隱瞞,便壯著膽子回道:“回稟爺,宮裏傳太皇太後懿旨,急召您入宮,有要事商議。”
沈鐸嚴一聽臉色突變,自知此事非同小可,耽誤不得,低頭在林玉慈額頭輕啄一下,小聲說道:“你先睡,我去去就來”。說完,起身吩咐下人幫他更衣,抬腳便開門出去了。
林玉慈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重又落寞躺回到床上。心情從剛才的幸福滿足,一下子蕩到穀底。心底的擔心如春天的綠草,絲絲縷縷冒出來,不一會兒便從小苗苗,長成了參天大樹。
深夜急召,又逢除夕夜,想來必定是萬分緊急的大事兒。
她猜不透,躺下也睡不著,睜著眼一直熬到五更天。
遠處不時傳來爆竹聲,想必早起拜年的人兒已起,不多時便要走街串巷,互拜新年。
踏著夜色與晨光的交疊,一臉緊張神色的沈鐸嚴重又回到府上。
“怎麽了?什麽緊要的事兒?”見他進屋,林玉慈顧不得穿衣穿鞋,僅著一襲單薄中衣,光著腳便跑過來詢問。
沈鐸嚴知她一夜未睡,心疼得緊,不由分說打橫抱起她,大踏步走到床邊,把她放到床上。
林玉慈看他神色緊張,心內也是怕得很,揪著他的衣領,又問道:“到底什麽事兒?”
沈鐸嚴低頭握住她的雙手,故作輕鬆說道:“軍情有變,西邊塞外有鄰邦來犯,已於三天前搶奪了我朝一座城池。剛剛皇上、皇祖母急召我和段太尉入宮,幾方商議一番,我請了令前去出征,隻怕馬上就得走了。”
他說的極嚴肅認真,林玉慈一顆心“咚咚”地跳著。
內心裏直覺自己應該深明大義,要把家國大義放在個人情感前麵,應該笑著讓他不要牽掛家裏,不要牽掛孩子們,放心去抵禦外敵,囑咐他注意安危,早日平安歸來。
可她一顆心萬分不忍,實在放心不下。
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手,顫巍巍問道:“敵方多少兵馬?你這次手握多少兵馬?此一去多少裏?幾時得還?”
她問得又細致又緊急。
沈鐸嚴反倒笑了,湊上去以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大掌放在她腦後,順著她柔順的秀發撫了兩下,笑著說道:“不過是些手下敗將,重新收拾他們一遍罷了,何至於讓娘子如此擔心。”
林玉慈自然知道他故作輕鬆勸慰她,也不想再增加他的負擔,嘟著嘴撒嬌道:“人家不過擔心你嘛。”
沈鐸嚴捏捏她鼻子,說道:“你在家裏好生照顧好自己和孩兒們,內外有什麽事兒,都可交給趙管家去做。他雖然反應慢些,素來不太機敏,做事倒是牢靠的。另外,如若出府,必須帶上得易,隻有他方才保得你們母子們的安全。再者,我這次把方義雲帶走,他妹妹方玉珂就留在府上,給你做貼身侍衛。以後入宮的話,帶上她,以防萬一。”
林玉慈聽他安排如此細致,也無有可反駁的地方,一一點頭應了。
沈鐸嚴見她如此乖巧,恨不得揉一揉,捏一捏,繾綣一番。可窗外天光漸明,戰機貽誤不得。他捏著她下巴,啄了兩口,狠狠甩下一句:“你好好地等我回來”。便匆匆收拾一番,走了。
這次,段太尉連夜集結了三萬兵馬,連同沈鐸嚴留下的幾千兵馬,統統駐紮在城外。沈鐸嚴大年初一,天剛亮,便趕到軍營駐地,開始點兵。
因著大年初一,之前早說好要帶著三個小奶娃到宮裏請安。沈鐸嚴臨時接手出征重任,自是不能去。
林玉慈思來想去,雖然他不在,不能給他人留下話柄,說他府上不懂事。於是,自己一個人,硬著頭皮,帶著孩子們和奶娘們,進宮給太皇太後和萬歲爺拜年請安。
慈寧宮裏,太皇太後一見他們,便“心肝兒”“寶貝兒”地叫起來,抱過去三個小奶娃,又是親又是逗得,好不親熱。
林玉慈強裝笑臉,跟太皇太後閑敘家常。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老太太豈會看不出來,於是說道:“今日一早,鐸嚴他趕到城外集結人馬。午時三刻,萬歲爺會親臨點將台,為出征將士舉行宜社之禮,不如你等下跟過去再看一眼?”
林玉慈一聽,黯淡的一雙杏眼便亮起了神采。匆忙吩咐得易下去安排,從宮裏出來,便攜著兒女急匆匆趕往郊外。
城郊平原上,黑壓壓一片均是即將出征的將士。他們均著玄色鐵甲,手執兵刃,排列整齊站在那裏,一眼望不到頭,氣勢恢宏,雄渾壯觀。
高高的點將台上,年幼的萬歲爺立於上麵。他端起祭祀官遞給他的三杯酒,一杯敬天,一杯敬地,一杯敬給了沈鐸嚴。
沈鐸嚴接過酒杯,一仰脖豪邁飲下,轉身又接過萬歲爺遞給他的一麵旗幟。黃色三角形旗麵,周邊綴著龍鱗狀的紅色裝飾。旗麵上畫著一條騰空躍起的飛龍,飛龍頂端繡著一個大大的“沈”字。
沈鐸嚴接過旗,走到點將台前,衝前方戰士高喊一聲“山河國土、寸土必爭、不破敵軍、誓不回還。”
底下戰士齊聲回應,隻把這口號念了十遍,方才停下。
林玉慈遠遠看著小皇上跟沈鐸嚴又耳語幾句,便下了點將台,搭乘明黃的馬車回宮而去。
沈鐸嚴安排眾將士有序開拔,這才得空打馬到林玉慈這邊,看上一眼。
車裏三個小奶娃累了半天,此時紛紛淺寐。沈鐸嚴打簾從外瞧了一眼,狠狠心放下轎簾。
林玉慈站在車旁等他,心中千頭萬緒,想了數萬句叮囑的話,此時他站到麵前,卻又不知該說哪句才好,一時慌亂,隻顧著盯著他的臉。
半天不見,他的臉變得黑沉了不少,白色鎧甲穿到身上,自覺便端起了一副主將的架子,連笑都變得肅穆起來。
他抬手捉住她一雙小手,輕輕靠前,虛虛地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等我回來”,雙唇在她額頭蜻蜓點水一下而過,便放手上馬,奔馳而去。
林玉慈的一顆心,不見他還好些,隻不過鈍鈍的疼,見他一麵,隻覺心上如有一把刀子,在一片一片把心給割開。直疼得她眼淚忍也忍不住,望著他模糊的背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