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林府設宴(1)
十月初三,林雲海四十七歲壽誕。他一改往日的低調,大擺宴席。
沈鐸嚴夫妻二人,帶了三個兒女,並奶娘和丫頭們,一行三輛馬車,上百府兵護送,浩浩蕩蕩穿過德勝大街,去往林府。
沈鐸嚴今日特意沒有騎馬,與林玉慈共乘一車。
車簾隨著秋風飄啊飄,車外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時傳來驚歎之聲:
“哇,陵王殿下玉樹臨風,真是個美男子!”
“聽說陵王殿下不日便將升任西山大營主帥,將是軍中最年輕的大將軍。”
“要我說,陵王殿下這般帥氣,去打仗才是真的可惜,還得帶著麵具。如若留在京中,不時這樣路過,我們也能飽飽眼福。”
“飽眼福有什麽用,還不是幹看著而已。”
“不看著你還想怎樣?陵王殿下已經娶了正妃,而且府上還有一位嬌妾。就是再惦記,也不過想想而已。”
“要我說,陵王殿下可真夠專情的。滿城貴公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以陵王殿下的身份,居然隻有一妻一妾,實在是天下第一專情的公子哥。”
“哇,好羨慕陵王妃啊。”
……
沈鐸嚴斜眼餘光瞧一下林玉慈,麵帶得意神色。
林玉慈聽得直翻白眼。都一妻一妾了,還叫專情?請那位花癡出來,咱們聊聊,你恐怕對“專情”這個詞有誤解。
擱到現代,這叫婚外戀,情節嚴重的話,還可能犯了重婚罪,是會判刑的,懂不懂?
看她這幅憤憤的樣子,沈鐸嚴也不急,客客氣氣說道:“王妃是否口渴?是否要喝杯茶?”說完,拎起茶壺斟滿一杯,端起遞向林玉慈。
“哇,陵王殿下親手給王妃喂茶!好羨慕呀!”車外路人不禁發出驚呼。
沈鐸嚴越發來勁,彎著唇角,含情脈脈看向林玉慈。直把林玉慈看得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這家夥絕對有預謀,在賣人設。現如今,不過短短一個來月,沈鐸嚴的多個麵孔,已經讓林玉慈開始認不清,到底哪個是他了。
在陵王府,他是不苟言笑的冷麵王爺;在太後麵前,他是貪杯好色的一介“武夫”;在太皇太後麵前,他又是一個話癆嘴炮的幼稚青年。現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假裝是個體貼的丈夫。
多麵沈鐸嚴,實在讓人看不透。可林玉慈打心眼裏根本不想配合他,畢竟人設這種東西,賣多了容易崩。
林玉慈扭過頭去,冷冷說道:“不渴。”
對於她的不配合,沈鐸嚴也不氣,自己輕抿兩口,迷上眼,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惹得外麵又是一陣驚呼。
林玉慈撇撇嘴,抱牢自己的雙臂,往旁邊挪了挪。
離他遠點,自保要緊。
過了德勝大街,拐入靈秀街,又走了大概一刻鍾,便到了林府門前。
林府大少爺林碧峰,早早地率領家裏一眾仆役,站在門前迎接貴客。
遠遠地看見陵王府的標誌,緊張地吐了吐舌頭,卻也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氣,堆起笑臉,快步迎了上來。
“給陵王殿下請安,給王妃娘娘請安。”林碧峰乖乖行禮。
名義上,他是沈鐸嚴的大舅哥,可實際上,他比沈鐸嚴還要小兩歲。是年二十歲,從小嬌生慣養,吃不了苦,既不喜歡讀書,也不曾練習功夫。到如今既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考取功名,叫得出口的名號,也不過一個“林公子”而已。
林碧峰雖然生在清貴人家,可骨子裏,卻是隨了王姨娘的那股子商賈勁頭。在不如他的人麵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在比他高貴的人麵前,便自動換上一幅卑微的樣子。
林碧峰笑著跟沈鐸嚴問安,又貼心地抬臂,想要扶沈鐸嚴下車。
豈料沈鐸嚴根本不領情,不待下人們搬出踏腳凳,兀自便跳了下來。布置著仆從們擺好踏腳凳,站在車邊,高抬手臂,準備把林玉慈扶下車。
隨從仆役們皆看在眼裏,沈鐸嚴又一副緊張模樣,把一旁伺候的丫頭擠在外圍,根本靠近不了。林玉慈不好駁他的麵子,便輕扶他的小臂,穩穩當當下了車。
林府大門依舊古樸恢弘。
看在林玉慈眼裏,卻有一絲異樣的感覺,恍如隔世一般。
腦海裏關於此處的記憶,停留在真正的林玉慈成親那日。她身穿繁瑣的喜服,蒙著紅蓋頭,在喜娘的攙扶下,上了八抬大轎。掌事官一聲令下,鼓樂齊鳴,轎子顫巍巍被人抬起。
林玉慈壯著膽子,偷偷掀開紅蓋頭,透著轎簾的縫隙,往外看了一眼。
父親林雲海和母親容氏,雙雙站在門外,不同於其他人的喜慶神色,他們二老眼底,一絲落寞、半縷惆悵,在雪後初霽的耀陽日光裏,透著孤寂落寞。
林玉慈的眼淚,不由分說便湧了上來。目光所至,皆是模糊一片。關於林府的記憶,便定格在了那張不甚清晰的印記裏。
現在,當另一個林玉慈站在這裏,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那些骨肉相見的痛哭流涕,還有沈鐸嚴費心巴力布局好的一出好戲,她又該如何應對?心裏實在是沒底。
愣神的功夫,林碧峰已經引著他們一行人進了大門。
林碧峰扭身出來,擦一擦額頭的冷汗,隻聽得遠處又傳來一陣喧囂。他抬頭望去,一列府兵簇擁著兩輛馬車浩浩蕩蕩而來。
車行到門前停穩,前車裏走下來一臉傲氣的國舅高尚書,林碧峰忙請安問好,著人引著往裏邊走。
後車裏下來滿臉笑意的高滄贇,他的腿依舊沒好利索,行走並不方便,下車後一個隨從以肩做拐,扶著他站定在原地,另一個隨從匆忙推過來一輛木製輪椅。兩個隨從一左一後攙扶著他坐下,推著往裏走。
林碧峰迎了過來,倒也不問候,直接一巴掌拍在高滄贇的肩頭,說道:“昨兒個還說你今日有事來不了,現在怎麽不請自來了?”
高滄贇人殘誌不殘,揮拳就朝林碧峰胸口打了回去,說道:“你們林府一向清靜,一年到頭也擺不了一次宴席,好容易逮著一回,我又怎麽能錯過。”
兩個人一來一回笑鬧夠了,這才推著輪椅往裏走。
高滄贇本就白淨秀氣,一雙眼總是瑩瑩透著笑意,問道:“今日裏隻是宴席嗎?有沒有其他的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