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短暫的沉默之後,荊羽凡輕輕嘆了口氣,隨後又恢復了往常的神情,輕笑著拿摺扇拍了拍手心,「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浮生!」一直無言的墨銘輕喚。
「師傅!」雲浮生正想上前,但他卻只踏出一步便再也不能前進分毫,一道無形的結界阻擋在他與墨銘之間。
「這是?」雲浮生不解。
「當初,我本以為我終其一生都再也無法在道途上參悟分毫,」墨銘淡然,「直到我遇見了你。」
「師傅,」雲浮生疑惑,「我不懂!」
「你以後會懂得,」墨銘話鋒一轉,「但是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好好記住了!」
「嗯!」雲浮生鄭重的點頭。
「木匣里的東西是我留給你的,」墨銘緊盯著雲浮生的雙眼,「但是以你現在的道行,想駕馭它反而會被它反噬,所以,不到生死時刻,千萬不要輕易碰它。」
「記住了!」雲浮生點頭。
「我不能點破太多,你自己的道還得你自己去悟,」墨銘淡然,「遇見你是我的機遇,也是我的命數,不必為我悲傷,我命中當有此劫。」
墨銘抬頭眺望天空,滿天的黑雲已經全部燃燒起來,把廣闊的天際映的通紅,黑雲慢慢消逝,一座憑空而立的大山從天空中漸漸顯露出來,大山上炎火通明,遠遠望去彷彿一顆正在燃燒的太陽。
「九練炎火啊!」荊羽凡讚歎。
一股不詳的預感從雲浮生心中蔓延開來,彷彿什麼東西正在從自己心中慢慢溜走,雲浮生焦急的敲打著結界:「師傅,你先讓我進去啊!」
墨銘回過頭來靜靜的看著雲浮生,右手緩緩捏決,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輕喃:「欠你的,我都還你了,只差這最後一命了。」
隔著結界,雲浮生並沒有聽到墨銘的輕語,他怔怔的望著墨銘,卻從墨銘眼中看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從容。
墨銘突然高舉起捏決的手,一丁炎火從指間飄出,墨銘猛然向下揮手,炎火爆炸開來,火光四溢,卻在雲浮生面前生生停止,層層炎火把墨銘包裹在其中,一聲嘆息隱隱約約從火中飄出:「終於能……放下了啊!」
九練炎火,燃天下污濁!!!
「師傅!」盯著火光中模糊的人影,雲浮生絕望的敲打著結界,淚水從眼中不斷滾落,雲浮生聲音嘶啞,「為什麼啊?為什麼?師傅,我不懂!」
滿天的炎火將天空燒的通紅,炎火中的崑崙神山也在慢慢泯滅,神山上掉下來的碎石流星般的砸進雪中,激起片片雪花。蒼穹之下,一位撕心裂肺的少年咆哮著,在他身後,另一位少年淡淡的看著這一切,偶爾持扇揮舞,阻開身旁隕落的碎石。
突然,不容侵犯的結界一陣抖動,雲浮生一愣,結界完全崩潰,眼前的炎火還在洶湧的翻滾著,雲浮生卻毫不猶豫的向火中衝去,可是當他剛踏出兩步,一雙穩健的手緊緊拉住了他的胳膊。
荊羽凡不顧雲浮生瘋狂的掙扎,拖著他向後退去,聲音淡然,「結界是你師傅設下的,結界破了,你師傅已經死了。』」
「我不信!我不信!!!」雲浮生雙腿瘋狂的蹬著厚厚的積雪,一雙眼睛中布滿血絲,「放開我!你……放手!」
「你師傅說過,他的死是命數所至,」荊羽凡拖著雲浮生也不回頭,「而你,在我弄明白這一切之前,你還不能死!」
天空中的黑雲已經消失殆盡,通天的炎火也漸漸淡了下去,一聲絕望的咆哮穿透蒼穹,彷彿失去至親的孤兒。
雲浮生跪在雪地之中,雙手插進厚厚的積雪,身子微微顫抖著,在他身後,荊羽凡負手而立,他低著頭看著眼前失控的雲浮生,輕輕的嘆息著。
毫無徵兆的,荊羽凡猛然抬頭,瞪著雙眼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燃燒的炎火。
翻滾的炎火漸漸小了下去,一陣突如其來的詭異聲響卻從火中傳來,伴隨著陣陣聲響,那燃盡天下的九練炎火中居然漸漸顯現出一個人影。
「怎會?」荊羽凡大驚,而身前的雲浮生猛地站了起來,痴痴的盯著炎火中的人影。
炎火在人影身邊瘋狂的抖動著,詭異的聲響越來越大,彷彿雷霆萬鈞。最終,一道無形的氣場突然從人影四周炸裂而出,氣場居然把九練炎火生生壓滅了下去,氣場中,一位男子閉著雙眼負手而立,黑甲白玉,長袍飛揚。
「師傅!」雲浮生狂喜,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之前引火焚身的墨銘。
「等等!」荊羽凡上前一步伸手攔住雲浮生,他的修為遠在雲浮生之上,他剛才清晰的見到,那九練炎火併不是被氣場壓了下去,而是彷彿被那氣場無聲的吞噬掉。
「你還要幹什麼?」雲浮生對著荊羽凡怒視。
荊羽凡並不搭理他,而是指向墨銘飛揚的長發:「看!」
墨銘仍然閉著雙眼,一股朦朧的氣場從他頭頂落下,墨銘的長發在接觸到氣場的瞬間變白,頭頂直至發尾,白如銀絲,黑袍直至鞋底,衣白勝雪。
「浴火重生!」荊羽凡顯的無比激動,「這是火之道的終極!」
「什麼浴火重生?」雲浮生不解,「哪裡有火?」
「無形無色,萬物皆為火!」荊羽凡讚歎,「那氣場就是那無色之火,九練炎火其實是被這無色之火燃盡了!」
彷彿天地初開,墨銘緩緩睜開雙眼,一切都已變得不同,墨銘微微笑著,一切已然放下,心中再無雜念,墨銘抬腳踏上虛空,再也不需要炎火的支撐,五行在他眼中匯成無數的點,空氣中的水份,風中的塵埃,乃至涌動的氣流,這世界的秘密全部暴露在他眼前,他需要做的,只是將它們打亂再一一排列,排列成自己想要的形狀!
「師傅……」雲浮生獃獃的看著踏上虛空的墨銘。
「萬法自然!」墨銘微笑著回應雲浮生。
那是這五百年來墨銘第一次抿嘴微笑,笑中帶著無比的從容,墨銘轉身,白髮飛揚,他負手踏上虛空,再不回頭。
「師傅!你回來啊!」雲浮生在積雪中焦急的喊著,「你告訴我,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去聖域,找一個叫敖凡的人,他在潛龍淵之中,他會告訴你一切,」墨銘說著,盯著雲浮生一笑,繼續向著天際之中踏去,這一次,是真的再不回頭。
墨銘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天際盡頭,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湧進雲浮生的心中,雲浮生是個孤兒,年少時便被墨銘收養,在他心中,墨銘就是唯一的親人,而現在墨銘拂袖而去,留下他一人在這塵世間,雲浮生一時間不知所措。
「要是有師傅那麼強大就好了。」雲浮生沮喪。
「眾生皆有道,」荊羽凡輕笑,「你也可以的。」
「真的么?」雲浮生看著荊羽凡,眼中精光流動,「我該怎麼做?」
「想修道,第一步便是入道,開天心。」荊羽凡笑。
「怎樣算是入道?」雲浮生追問,「天心又是什麼?」
「天心即是修道之人最重要的神物,」荊羽凡眉飛色舞,「修道之人的道行全部會匯聚在天心之上,天心越強大,道行就越高。」
「天心是不是閉上眼就能看見?」雲浮生撓頭,「像是一個大肉球?」
荊羽凡一愣:「對啊,你說的那叫觀想,那肉球叫天嬰,天心是那天嬰裡面的東西,就如一個凡胎,直到你的道行足夠強大,它就會破胎而出,成為真正的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