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三山空在雲千裏 九處堪疑翠幾重
湖北,襄陽府。
大戰之後的襄陽滿目瘡夷。
原本高大的城樓被炮火轟得麵目全非,到處都是殘垣碎瓦。還有尚未清洗掉的血漬。
不過整個湖北省的秩序恢複得非常之快。
藩鎮特地派潛了高顯辰為湖北巡府,金銓為布政使,盧一峰為按察使。主持大局。
另有各州縣領導班子隨軍進駐接替政權,發榜安民。同時還有大量鄉鎮領導組織基層工作,恢複秩序。
湖廣地域富庶,七月正值秋收。
因為大戰來得快,去得也快,農業生產居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除了三座重鎮戰況激烈,部分州縣經曆了零星戰火,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藩鎮進駐湖北之後,首先免去了今年的賦稅徭役。剛剛收獲的人民自然歡迎,局麵很快穩定。
……
“郡主啊,這次你雖然剿匪有功,但皇上始終沒有封你為郡王。畢竟越境緝盜,是違反大清例律的。”
七月中旬,襄陽知府衙門。
索額圖和陳柯走在一處涼亭中,看著周圍的景致。忍不住扼腕歎息。
“大清入關幾十年的基業啊!居然搞成了這個樣子……”
陳柯也說道:“是啊,沒想到偽明和尚藩的餘孽如此猖狂!咱們做奴才的,首先想的隻是平定叛亂,有時明知是違製也不能袖手旁觀。別說不賞不罰,就是拚著一死也要替主分憂。”
這麽說著,索額圖也看了他一眼。
陳柯的臉皮當真厚得可以。索額圖這次過來傳旨,他馬上戴上了花翎,一點都不糟踐。
不得不說,藩鎮的夏季朝服當真不錯。長擺襯衣,罩上硬紗馬甲,又體麵又涼快。
但索額圖還是說道:“畢竟為主分憂,也不能操心過頭。皇上這次真動了怒,傳出了旨意。他說,‘不要稱奴才,朕沒有這樣的奴才’。郡主以後就不要冒稱了。”
陳柯歎了口氣,說道:“看來皇上對我可能有成見了,不過這也沒什麽。*******,*******?終有一天,朝庭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和陳柯走到一處竹椅邊坐了下來,侍從過來倒上了茶。
索額圖喝了口茶,便說道:“郡主,老夫這次來除了頒旨,還帶著皇上的話。皇上想知道藩鎮的火器和鐵船是怎麽造出來的,郡主可不能像以前那樣搪塞皇上了啊?”
陳柯笑道:“皇上也太瞧得起奴……家了。這東西並不是我們藩鎮造的,那也是從海外淘回來的。”
索額圖笑著用手指了指他:“你不想說。”
陳柯也笑了笑:“我們真沒有。”
索額圖歎了口氣,搖頭道:“郡主啊,有時老夫感覺你天真爛漫,就像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有時候又覺得你城府極深,怎麽也看不透,所以郡主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陳柯不解:“什麽打算?”
索額圖說道:“那老夫就說句實話了。郡主的父親,平西王吳三桂,那也是一代梟雄。皇上之所以要撤藩,無非是擔心藩鎮有不臣之心,對郡主亦是如此。如今郡主手握重兵,偶爾違製,卻又不返,所以才讓皇上如此憂心啊。”
陳柯說道:“我是忠於大清的。”
索額圖看著陳柯,感覺他並不是在說謊。
“郡主的意思是,哪怕皇上千秋萬歲之後,太子登基。你也會繼續效忠大清?”
陳柯說道:“是。”
索額圖繼續問道:“如果新主登基,朝局不定。郡主也會扶保大清,沒有想過取而代之?”
陳柯還是說道:“是。”
索額圖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這個老夫真的就不明白了。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與人為奴,不如自在為王嗎?”
陳柯也笑了笑,之後說道:“那是南蠻子的思維,不是我的思維。其實中國不分滿漢,隻辯華夷,大清如今是中國法統,我絕對不會做出分列國家主權的事。”
索額圖不禁問道:“那台灣鄭氏如果要稱帝呢?”
“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陳柯回答得很幹脆。
“或許南蠻子認為我效忠大清,是喜歡當漢殲?其實這是一個曆史誤會。國家的法統性是不容歪曲的,忠於一個政府,和忠於自己的政治道德,這是兩個概念。”
索額圖出了一會兒神,因為他想到了於成龍。
良久,他才感慨道:“吳三桂啊,你居然生出了這樣一個女兒!這是國家之幸,但未必是大清之幸。”
陳柯說道:“現在的中國,就是大清。”
索額圖點點頭,說道:“老夫明白了。如今,我就回亰赴命,就怕沒有拿到火器和鐵船又免不了皇上的訓斥了。”
說著站了起來。
陳柯也跟著站了起來,說道:“皇上如果想要,我幫忙聯係一下?這船也不貴,幾十萬兩就能買一艘。”
索額圖忍不住又指了指他:“貪得無厭!”
陳柯笑道:“要恰飯的嘛!如果皇上願意封我當個王,更體麵一點,我或許能幫忙打個折喲?”
見索額圖一臉的困惑,他便說道:“不是說好了,萬一皇上真的千秋萬歲,新皇登基。我要保駕勤王嗎?”
索額圖訕笑了一句:“老夫已經當三十年國丈了。”
陳柯忍不住笑道:“這算什麽?還有人當七十年太子呢!”
“啊?”
索額圖張大了嘴,腦子裏閃過了許多古今典故。卻怎麽也想不出有這麽個人。
“天底下有這麽衰的太子嗎?是哪位,老夫如何不知?”
陳柯說道:“是外國的一位太子,是誰不重要。我隻是想說,命裏有時終須有,太子畢竟是太子!好好辦差,別逾距,位子終究還是太子的。就像我,立了這麽多功,現在也沒封王?不也老老實實的嘛。”
“原來如此!”
被陳柯一句話點醒,索額圖心裏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頓時煙消雲散。
“多謝郡主提點,老夫感激不盡啊!”
陳柯連忙說道:“提點萬不敢當。無非是旁觀者清,在下願意得罪人,多句嘴罷了。”
不過索額圖也說道:“郡主,你如果想要封王,那也未必不可行。但朝庭有朝庭的臉麵,這得破點財。”
陳柯心中一動:“索相的意思是……納歲幣?”
索額圖笑道:“這個自然,皇上現在也得要這個臉麵。郡主知道漢地十八省,一年的賦稅是多少嗎?”
陳柯和索額圖一同踱出亭子,說道:“大約是四千到五千萬兩之間吧。”
索額圖說道:“是啊,平均下來這一個省就是三百萬兩。平西王府在雲南,這個可以不算。但郡主越境緝盜,涉足了甘肅,陝西,湖北,湖南,四川,貴州,江西,廣西,廣東。朝庭要開銷,這些地方的稅務又因戰事有了阻礙,皇上很頭疼啊。”
陳柯一聽,差點要罵娘。
四川,廣西和湖北他的確占了。
但其他省份至多占了幾個州府而已。湖南和江西更是一點沒碰,最多交過火。
不過他嘴上還是說道:“是啊,越境緝盜未免讓朝庭稅務受損。咱們做……做臣子的不能麵麵俱到,當真是愧對皇上,愧對朝庭啊。”
索額圖說道:“所以說,如果郡主在強盜過程中能多辛苦一點,替朝庭分憂,就替皇上把賦稅收納上來。如此老夫回亰,多少也能有個交代。”
“這就是……二千七百萬兩銀子啊!不是個小數目。”
陳柯的藩鎮雖然有錢,但也不是這麽個搞法。一次兩次還行,每年這樣納稅幣那日子就別過了。
畢竟現在銀子還是本位貨幣,藩鎮的存銀大概有一億多兩。如果損失太多經濟就得崩潰。
索額圖看著陳柯,試探性地說道:“先把今年的交了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不定皇上什麽時候高興,免了歲幣也未可知,沒準真能封個王呢。”
陳柯頓時明白,康熙這是想停戰了,又得有個台階。二千七百萬兩銀子,能買上幾年太平。
“行,我回去翻箱倒櫃,看能不能湊點兒?”
索額圖伸出大姆指,笑道:“郡主果然是豪傑!不要心疼這點錢,有道是千金散去還複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嘛。”
陳柯也幹笑了一下,當下也隻能破財免災了。
畢竟他要對抗的,是整個封建體製,現在還得靠著大清這棵樹。能糊弄一下,就先糊弄一下。
索額圖宣旨之後,陳柯照例留他小住了幾日。之後一直送到襄陽邊界,目送他到了南陽。
南陽府,已經是河南境內。
河南是陳柯在這個世界上的老家。不知不覺間,他終於要回到曾經的那個小村了。
雖然歸心似箭,但陳柯還是耐下性子。先著手處理當下的事務,要把湖北一省的基業真正鞏固起來。
中洲地方可不比西南。
哪怕這些年接連經曆戰火,但人口依舊稠密。單就湖北一省,人口就超過千萬。
可以說這裏的一個州府,體量就相當於西南小半個省。
也隻有現在的陳柯,才能有足夠的各級政府人員進行管理。他的力量暫時也隻能吞掉中洲這一個省而已。
就在陳柯繼續視察湖北的時候。
李西華從廉州府打來了電話:“郡主,好消息!您說的那個澳洲銀礦,找到了!”
陳柯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