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曈曨海日生殘夜 爛漫江春入舊年
陳柯視察完廣西,最後到達目的地廉州。廉州的水師提督看見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哎呀,陳姑娘!真的是你,你怎麽一點都沒變啊!”
廉州水師提督吳六奇,已經是須發蒼白的老人了。不過精神矍爍,老當益壯。
而他旁邊的這位身材高大,四十出頭,長一臉刮不幹淨的絡腮胡子的水師總兵。正是當初的吳寶宇。
陳柯也笑道:“我正要問你呢!這才幾年不見,你怎麽老成這個樣子了?”
說著,大家都笑了起來。
吳寶宇的像貌比之吳六奇要清秀幾分,身材也稍適中。不過遺傳基因擺在那裏,活脫脫就是年輕版的大力將軍。
一看見他,陳柯就問道:“船廠辦得怎麽樣了?”
吳六奇說道:“辦得不錯,船也新造了不少。來來來,大家先進府喝杯茶,休息一下!咱們慢慢談!”
說著,他趕緊招呼陳柯一行人,進了廉州水師提督衙門。
廉州隸屬廣東,理論上不屬於陳柯所轄。但尚之信不大鎮得住吳六奇。
更何況金光祖乃是兩廣總督,法理上也說得通。隻能由著平西王府和他們父子勾勾搭搭。
陳柯進了衙門,和吳六奇分賓主坐下。故人相見,免不了感慨過往,還聊了聊當年江湖上的事情。
時光荏苒,陳柯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二十年。有道是少年子弟江湖老,紅粉佳人兩鬢斑。
不單是吳六奇。陳柯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顯出了老態。
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他自己。
陳柯化解了洪安通的兩大神藥。是否長生暫且不知,但不老似乎已經達到了。
不光是外貌上沒變。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態,依然和十七八歲的時候一模一樣。
而實際上,陳柯已經三十三歲了。在大清,這是準備當奶乃的年紀。
“廉州這些年的發展,倒是比廣西內地還要好上不少了。”
陳柯在衙門裏稍適休整,之後便和吳六奇父子一同去參觀廉州造船廠。
騎在馬上一路南行。他看見廉州府的街市繁榮,人民氣色飽滿,生活狀態倒是比南寧還要強上幾分。
因為有李西華在,廉州府開化建設較早。大概始於第一個五年計劃期間。
兩廣地處南陲,明清時農業已經相當成熟。
廉州作物一年兩熟,而且不是像雲貴那樣一主一雜。是真正能種雙季稻。
如今,它也是除雲貴之外第一個建立中學的地方。
陳柯的中學是中專性質。所以靠水吃水,廉州中學的專業科目自然是和海運有關了。
吳六奇也策馬行在一邊,說道:“這都多虧了郡主和西華賢侄啊!要不是郡主生意大,哪裏有廉州府的如今。”
陳柯也笑道:“若是沒有伯父和吳兄,我平西王府也不可能發展得如此順利。”
李西華說道:“這大概就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聽說郡主和吳將軍還頗有淵源?”
吳寶宇說道:“我們也是後來才得知。其實我父親,平西王,吳之榮都是遠房堂親。家父和吳之榮祖籍在揚州,平西王祖籍在高郵,明末的時候還見過幾次。”
吳六奇擺了擺手,說道:“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總之我們從龍滿清,吳氏一門的名聲已經糟透了。”
李西華則說道:“郡主不是已經慢慢開始做政製工作了嗎?如今藩鎮自治,百姓擁戴,將軍斷然不會留下惡名的。”
聽到這裏,吳六奇便問陳柯道:“郡主,我們如此擴大海上貿易,真能洗涮掉我當年留下的汙名嗎?”
和吳三桂一樣,吳六奇也已經步入暮年。
對於功名富貴,返清複明,他早已漸漸淡泊。唯一遺憾的就是留下惡名,讓子孫後代都抬不起頭。
陳柯說道:“伯父放心,隻要這次開海能夠順利,咱們吳氏一門那就是千古功臣。”
吳六奇似信非信的點點頭。因為他一直在開海,和葡萄牙等洋人做生意,唯一的好處就是能掙錢罷了。
陳柯的想法自然不一樣,一時也解釋不了。他隻知道在十七世紀末,留給中國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行人邊說,邊策馬出城。
直到下午,終於來到了廉州造船廠。這也是陳柯第二個五年計劃中的最後一項工程。
“郡主,咱們的造船廠以前就能仿製西洋的各式遠洋大船和戰艦。如今雲貴的工匠們將船廠擴建翻新,當真是鳥槍換炮,今非昔比呀。”
吳六奇介紹著造船廠時,頗有些自豪。
這片造船廠非常廣闊,占地足有十多頃。各座廠房錯綜分布,從運輸木材原料,到分類切割加工,再到組裝成型,最後由徑流入海試帆。已經形成了流水產業。
“郡主,這艘是波羅的海漢薩柯克單帆船。長十丈,寬兩丈半,使用六十丈巨帆。排水量九百噸,航速七節,適合近海運輸和登陸作戰。所以海上的人習慣叫它海盜船。”
“這是意大利三桅三角帆船拉茲納,也是近海船。洋鬼子一般用它在地中海做生意,咱們則用它在南海活動,當真是現做現賣。這船就能直接駛到婆羅洲。”
“這艘就是葡萄牙三桅三角帆船拿屋,遠洋貨船!葡萄牙人就是用它從歐羅巴跑到咱們澳門的。當年西華賢侄也是乘著它,到美洲得到了橡膠樹種。”
“這是荷蘭的東印度商船蓋倫。說是商船,其實是它涼的戰艦,當年鄭成功就從荷蘭人那裏搶了好幾艘。它兩側都有炮台,還有近戰用的跳幫板,現在的海船很多都是照它做的。”
陳柯跟著吳六奇父子參觀著造船廠。看著一座座正在建造,或已經建造完成的巨船,心中忍不住興奮。
這些巨型帆船,無論是造型還是材料,都透露著一種大航海時代的浪漫。
這是多少熱血青年向往的年代。
最後,吳六奇帶著陳柯來到了一艘最新打造,周身已經鑲上鋼殼的巨艦上。
“郡主,這就是造船廠最新打造的蚊船了。由定武造船廠的師傅過來,和我們的這裏的工匠一同探討,單是設計就花了兩年九個月!如今真正完工的隻有兩艘。”
陳柯的工廠,對木頭搭鐵倒是挺在行。從最早的紡織機,一直到定武蚊船,倒是積累了相當的經驗。
現在的蚊船,工藝還很落後。基本上就是木船外麵包個殼,不過總比純木頭的要結實。
“工廠剛剛建成,能完成兩艘已經很不錯了。”
陳柯走在厚實的甲板上,看著鋼製桅杆上懸掛的巨帆,船身上豎立的煙囪。感覺還挺滿意。
這艘蚊船名叫“瓊州號”。
它的艦身總長二百二十五尺,寬三十六尺,吃水十四尺。內配有六座燃煤鍋爐,主功率虛數四百六十馬,實數一千八百馬,煤倉容量二百二十噸。標準航速八節,最大航速十一點五節,排水量一千四百噸。配有兩門一百一十五毫米巨炮,兩舷各配有三門九十毫米速射炮,另有四十門六十毫米迫擊炮,頂端有撞角。造價一百九十萬圓。
另一艘蚊船是“石塘號”。
石塘號艦身長二百零四尺,寬三十三尺,艙深十六尺,吃水十三尺。兩座低壓燃煤鍋爐,一台一百五十馬蒸汽機,實數五百馬,最大航速十節。配有一門一百一十五毫米巨炮,兩舷各配有兩門九十毫米速射炮,另有四十門六十毫米迫擊炮。造價一百六十五萬圓。
一百毫米以上的大倍徑巨炮,隻有鐵甲船才能安裝使用。
因為普通的木船承受不了它的衝擊力。一炮打出去,輕則翻船,重則散架,自己先沉了。
“木船的成本大多是數千到萬餘兩銀子不等,我們以前就造了不少。但郡主這鐵甲船造價高了十倍,如果不趕快開發進項,怕是十年八載還不能回夠本錢。”
吳六奇在介紹新船時同樣興奮,但還是提醒了陳柯一句。哪怕這花的都是陳柯的錢。
陳柯也笑道:“伯父放心,隻要您和洋人的生意沒斷,造好了船以後有的是銀子賺。”
這幾年,朱三太子一直在他手上采購軍火。前前後後總共花了將近八百萬兩銀子。
分攤到每一個工程,有的投入十幾萬,有的幾十萬。
廉州造船廠就在開始一次性投入了六十萬兩,總共派生貨幣一千八百萬圓的建設成本。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第二個五年計劃,就是在朱慈炯的大力援助下才得以順利實施的。該給他頒發個一噸重的大勳章。
“說到進項,伯父這裏的港口運營如何?”
吳六奇笑道:“自從郡主找葡萄牙人購買橡膠以來,咱們這裏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你的各種商品,洋人是發了瘋的喜歡,咱們這二手商也贈了不少利息。”
說著,一行人穿出造船廠,來到了北海港口。
此時太陽夕落,大海上印成了一片橙黃。放眼望去,北海已經有了一片碩大的海港,連綿的棧台足有好幾裏。
海港外,停泊著大大小小的各式海船。有的還飄揚著旗幟,陳柯很容易就認出葡萄牙帝國的國旗。
他如今的修為已經大成,目力比祖魯黑叔叔還要強上幾倍。真正的人形望遠鏡。
“對了,我們如今也要設計一款旗幟。大航海之後,世界已經逐漸開始形成國際法,沒有國旗的海船很容易被誤會成海盜的,這點一定要注意。”
陳柯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關鍵問題,航海有航海的規矩。而且他的藩鎮的確需要一麵旗幟。
夕陽之下,碼頭上的工人正在熱火朝天的忙碌著。
時值六月盛暑,工人們都光著膀子,皮膚被汗水浸得蹭亮。
各種木箱,木桶,麻袋,還有大件的商品。成批的搬上貨船,也從貨船上運出來。
恍惚之間,陳柯好像記起了多年以前,他第一次結識吳六奇的時候。當時也是在福州碼頭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吳六奇似乎也回憶起了當年的事情。
他感慨道:“日子過得好快啊?當初若不是郡主救了老夫,哪能有今日北海之興旺!”
陳柯也說道:“這就是緣分吧?如果沒有認識伯父,我也沒機會多快好省的發展建設。”
吳六奇豪爽的笑了起來。
這時,李西華說道:“對了郡主,如今我們種在南洋的第一批橡膠樹,已經成熟了。以後再也不會被洋鬼子卡脖子,能夠自給自足。”
說著,陳柯也看見挑夫們從貨船上卸下的那些大桶。
他說道:“對了,橡膠樹是可以反複割膠的,千萬不要一次性給砍斷了!”
李西華笑道:“知道,郡主都提醒很多遍了,還拿其他的樹擺樣子咱們看。如今南洋的橡膠園,已經像模像樣了!”
陳柯聽了,不覺得心神向往。
“那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李西華一愣,之後和吳寶宇對望了一眼。
吳六奇也笑道:“沒問題,海港這裏有我呢!就怕郡主王府繁忙,脫不開身,畢竟出一次海不可能幾天就能回。”
陳柯說道:“放心吧,王府那邊早安排好了,這一年我就是到處視察工作。廉州府的造船廠也是咱們的事業嘛,不坐船出次海,怎麽對得起大家的努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