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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二)

  這段日子,一些神龍教的舊部也先後被陳柯收編,歸入白龍門。負責人事一些地下工作。


  其中許多人,長年飽受豹胎筋易丸的折磨。如今被新任白龍使解毒重獲新生,當真是感激涕零。


  有了情報保證,陳柯也不再耽誤。和韋小寶告別之後,策馬離京。


  至於韋小寶打算怎麽處置茅十八,陳柯沒有興趣過問。他已經下定決心,盡量遠離江湖紛爭。


  這次回轉雲貴,跟隨陳柯的人實在很少。


  除了胖頭陀和陸高軒之外,就隻有一名太後調撥到陳柯身邊的親隨,鍾老三。


  鍾老三武功平平,放在江湖上也就是三四流角色。


  陳柯之所以稀罕這個人,是因為他一直在皇宮的造辦處當差,是非常稀缺的鍾表匠。


  四人四騎,每天六百裏加急,隻數日就出直隸渡黃河,重新回到了開封。


  在順河鄉修整了一日,陳柯取回了自己的東西。


  出開封府城,他便讓陸高軒和胖頭陀去往安徽池州府。如吳寶宇有意,請他委派幾位手藝人到雲貴幫忙。


  陳柯自己則帶著鍾老三先抵達了湖北。


  幾日之後,時節已漸入初冬。


  陳柯一行棄馬登舟,渡長江繼續南下。


  康熙初年的中國,氣候依然嚴寒。哪怕長江江灘之上,都能夠看見水浪結成的浮冰。


  這是千百年來難見的奇觀,因為清初的中國還處於小冰河時期。


  “白龍使,您說大明亡國,主要是因為天變冷了?”


  鍾老三幾乎沒有離過京城,因此看著外麵的世界即好奇又興奮。


  “不光是天變冷了這麽簡單。”


  陳柯指了指窗外,“中國屬於季風大陸。如果氣溫變化太大,會影響到氣候帶,導致降水,季節都會出現反差!進而糧食絕收,步入災荒。”


  鍾老三聽了,不由得歎了口氣:“唉,大明亡得冤枉啊。”


  陳柯則是說道:“冤枉,也不冤枉,小冰期隻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而已。我們也不要過於糾結,明朝隻是一個朝代,亡大明不代表亡了國。”


  但在這時,江麵上突然傳來了一聲長嘯。


  “哈哈哈哈,果然是漢殲的言論!大明亡了,漢人的江山也就亡了,隻有韃子才會承認滿清!”


  “陳珂,你給我滾出來!”


  陳柯和鍾老三都是微微一驚。


  此時,大船行至湖心。


  從湖北荊州府渡江南下,便是洞庭湖,到達湖南境內。


  再往西行,即可抵達雲貴。


  陳柯他們一路上都沒有出什麽狀況。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結果該躲的還是躲不掉。


  他對鍾老三說道:“你呆在船艙裏不要動,似乎有客人過來了。”


  說完之後出了艙門,站到了甲板之上。


  洞庭湖麵寒風卷浪,日頭稀薄,雲霧飄揚。


  不過陳柯目力甚廣。放眼望去,隻見一艘高大的官船逐漸靠近。


  船舷上,站著兩個他非常熟悉的人。一個是馮錫範,另一個居然是鄭克爽。


  再次看見鄭克爽,陳柯的表現卻是非常平靜,隻是負手立在船頭。


  他現在當然沒有穿官服,並不招搖。


  隻是一身男裝,戴著瓜皮小帽。就好像又回到了當初見到鄭克爽的時候。


  漸漸的,一大一小兩艘官逐漸駛近,相距已經不足一裏。


  這個時候,鄭克爽也終於開了口:“陳姑娘,今天鄭某到此不為他求,隻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交代。”


  鄭克爽如今開口,內息充沛貫通,武功終於達到了內外兼通的層次。


  陳柯隻是淡然一笑,說道:“交代什麽?”


  眼見他如此輕描淡寫,鄭克爽的情緒明顯起伏了許多。


  他猛然喝道:“交代什麽?陳姑娘,你耍得我好苦!你表麵上與我親近,實際上卻和韋小寶,陳近南他們私通,擁立鄭克臧!若非如此,我鄭氏早就一統中原,何至於偏安一隅?今日相見,你居然還不知羞恥,毫無悔改之意,我真恨當初那一劍為什麽沒能結果了你!”


  “……”


  陳柯聽了這話,不由得一陣無語。


  他原本對鄭克爽還抱有幻想。


  結果這些年相處下來,陳柯悲哀的發現,鄭克爽和沐劍聲他們其實都是一類人。


  因此陳柯,竟然說了一句讓鄭克爽吐血的話。


  “你現在結果我也來得及啊?”


  陳柯這一句話,就把鄭克爽氣得臉色通紅,白眼直翻!旁邊的馮錫範連忙一把扶住了他。


  上前一步,馮錫範朗聲說道:“陳珂,以前你勾搭韋小寶和陳近南,誆騙我家公子,我馮某人可以不問。畢竟都是為了漢家基業,各為其主。可如今你卻投靠韃子皇帝,認吳三桂這個大漢殲為父,和滿洲人混在一起?你可知天道有輪回,蒼天饒過誰!”


  “什麽?哈哈,哈哈哈哈!”


  陳柯聽了這話,卻是忍不住仰麵笑了起來,讓馮錫範和鄭克爽都是一愣!

  他們自認識陳柯以來,這個女孩都是老實巴交。想罵就罵,想打就打,想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


  但如今的陳柯,卻是終於和以前不同。


  他跪得下膝蓋,也抬得起腦袋,更是把這些英雄豪傑的真麵目看了一個精光。


  回頭望了馮錫範一眼,陳柯的目光中竟然流露出十足的挑釁。


  “蒼天饒過誰,姓蒼的管得了我姓陳的麽?”


  “你!”


  見陳柯分明地說道:“要耍威風,跟韃子幹去,韃子厲害!清兵入關,殺了漢人上千萬。尊家吃著官餉,可瞧沒見您去衝鋒打仗!”


  聽了這話,馮錫範的獨眼逐漸脹得血紅。


  他這樣的高手,何時受過這樣的蔑視?

  更何況他輔助鄭氏踞守台灣,保全華夏最後一方國土。可以說全國上下的漢人,都視馮錫範為英雄。


  可陳柯偏偏就不把這個英雄放在眼裏。


  因為台灣能夠保全如今的局麵,根本就是他的心血!


  去不了台灣,陳柯對於大明的寄托也就此斷絕。


  猛然間,馮錫範身形一展,出劍掠過浮冰飄揚的洞庭湖麵,已向著陳柯直點而來。


  在這位守護南明的忠臣義士眼中,陳柯這種人是絕對不能姑息的異端,叛徒!


  “治不了韃子,我還治不了你!”


  這一劍,幾乎再現了當初東海上的一幕。


  而今天,陳柯孤身一人,船上隻有一個武功低微的鍾老三,以及兩個船夫。


  沒有任何高手能再幫助他。


  麵對馮錫範這一劍,陳柯依然隻是斜身一錯。


  馮錫範卻是雙足連點,以腳帶手,施展出昆侖派絕學“血砂掌”!

  一時間,陳柯自眉心,人中,咽喉,心脈,肚臍,下陰一線,全部被足影罩住。


  馮錫範以劍成名,但他的武功又豈能隻以劍而論。


  但陳柯同樣再次抬手,戴在掌上的箭手在陽光下閃爍出星塵一般的光芒。


  這雙箭手,遠比柳大洪的蒼龍箭手更加精致,輕盈無比,幾乎與他纖細的手掌骨肉相連。


  瞬息之間,陳柯雙掌連閃,身前如同籠上了一圈扭曲的銀光。


  馮錫範一連點出十多腳,竟然都被陳柯的手掌一一收住!獨目一寒,竟然回劍下墜,向著船艙內刺了下去。


  他要殺了陳柯身邊的人,以泄南明之憤!

  陳柯卻隻是冷笑一聲,雙腳同樣往船舷上猛然一墜。


  嘩啦啦!……


  千斤墜的力道在陳柯的足下,竟將數丈長短的江舟一踩到底。


  船頭完全沒入水中,艙尾幾乎懸到了湖麵之上。


  但艙中的鍾老三,船夫一家,卻隻是感覺船頭微微一沉,並沒有任何的異樣。


  而馮錫範整個人,則是被一下彈飛,驟然騰到了數丈之高的天空之上!


  “怎麽可能?”


  這等的境界,馮錫範隻在柳江和胡逸之交手的時候見識過。


  他當初沒能殺死韋小寶,乃生平一大憾事。卻是斷然不能相信陳柯竟然也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陳柯回京之後,得到了鐵劍門九難的真言,加之內力大進。如今真正將武功參悟通透,已是鐵劍門第一傳人。


  更何況,如今的陳柯身穿軟甲,兼有寶器在手?


  馮錫範剛剛在空中穩住身形。陳柯手掌一翻,闊別多年的花麟剔已經重新擎在了手上。


  繡滿金絲脈絡的花麟剔,頓時吟唱出一聲嗡鳴。


  這一刻,陳柯感覺自己的體魄,心靈,身法,心法,已經完全融合成為一個整體。水乳交融,再無瑕疵!


  右手展劍一指,整個人飄揚直上,直點馮錫範僅存的右目。


  “舉案齊眉!”


  這一劍,在電光火石之間,讓馮錫範眼前一花!

  就是遠在半裏之外的鄭克爽他們,也都是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


  因為陳柯的花麟剔明明尚在手中,卻生生背離了視覺判斷,讓每個人都感覺劍光晃到了自己的眼前。


  一刹那!


  陳柯離對手還有數丈之遙,但劍影已經迫近了馮錫範的麵門!


  “劍仙俠女,颯然浮空!風號雨泣,鳥悲獸駭!”


  陳柯這一劍,讓馮錫範心神皆顫。


  誰能相信在武學沒落的滿清時代,還有人能將武功修煉到如此境界?

  麵對陳柯的這一劍,馮錫範倏然挺劍而起,如同江中鑽起了巨龍。


  “淩空虛步!”


  他足麵在空中一踏,竟然震起了一圈肉眼可見的漣漪,如同空氣震成了水!

  馮錫範的身體在空中,竟然又騰起近一丈多高,長劍同時震出一陣長吟。


  嗡!……


  陳柯劍仙俠女般的劍術,竟然被馮錫範抵擋住了。


  “好!”


  眼見馮錫範雙足連閃,竟然在空中狂奔遁走。陳柯也同樣展身騰出,緊迫於馮錫範之後!

  馮錫範一連踏出七八步,遁出二十餘丈。猛可裏回劍又指,獨目中已滿是決然。


  馮錫範這一劍回指,如同收翼的飛雁一般,周身內力震動,罡風環繞,吹得衣冠獵獵作響。


  他的身法更是如水中浮萍,隨時可以避開對手的反噬。


  “落雁劍!”


  馮錫範為昆侖第一高手,又豈是浪得虛名。


  陳柯同樣連踏八步,見馮錫範驟然回劍,眼中也滿是專注!一記“皓腕玉鐲”,反指馮錫範執劍的右腕。


  馮錫範目光微微一緊,身形在空中急變,同樣回劍斜指陳柯出劍的右脅。


  這一劍變得極快!

  陳柯猛可裏身形一墜,雙足踏回湖麵。軟劍虛點而落,一記“小園菊藝”直取馮錫範淩空的下盤。


  馮錫範隨之雙足一分,如大鵬展翅;收劍騰到對手斜後,劍尖如浮影一般,直照陳柯耳上“天衝穴”。


  馮錫範雖然不能挑出陳柯的大腦,這一劍也勢必透過顱骨,直接將他刺成腦死亡。


  “好劍法!”


  陳柯在這彈指之間,隻感覺腦後酥麻,耳廓連跳。


  麵對馮錫範這絕命一劍,他竟然屈膝一落,單腿跪在了怒濤之上!


  同時返身斜劍一指,寒光直晃馮錫範眉心“印堂穴”。


  跪步獻酒!


  “好變化!”


  麵對陳柯這一劍,馮錫範同樣眉心猛跳,心中更是佩服到了極點!


  在敵人麵前施展跪步,原本是非常丟人的事情。


  但陳柯卻施展得如此利落,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可言。


  麵對這樣的人物,馮錫範戰意大盛,長劍再次翻飛,一時銀光飛濺。


  而陳柯與馮錫範在湖麵上連拆了數十劍,卻是劍劍都沒有碰撞過一次。


  這讓馮錫範浩瀚的內力,再一次無有施展的餘地。


  陳柯愈戰愈勇,而馮錫範的身形,卻開始有些遲滯!

  就像當初陳柯被他暗算一樣。


  馮錫範在拆劍數十招之後,同樣感到氣血不暢,這才知道中了暗算。


  “凝血神爪?”


  原來馮錫範用血砂足掌偷襲陳柯之時,陳柯抵擋他的掌法並非是蒼龍箭手,而凝血神爪。


  “不錯,你馮錫範一向暗算別人,我陳某人今天暗算你一回,有何不可?”


  陳柯麵對馮錫範的疑惑,依然隻是冷笑。


  他現在不光複得了寶器,更是增添了一身神裝,加之武功大進。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冷月窺人!”


  眼看花麟剔再次照來,馮錫範終於變了臉色!

  他整個人一墜,竟然一頭沒入江水,瞬間消失了蹤跡。


  陳柯見他走得飛快,也不禁大為駭然。


  微微遲疑之後,他也沒有再尋。


  “此人水性如此了得?若是貿然去追,定遭他毒手!”


  ……


  見陳柯居然戰退了馮錫範,鄭克爽一下就慌了神。


  嘩啦啦!……


  他身邊的那些勇士也都舉起了弓箭,在半裏之外指向了陳柯的小船。


  陳柯卻重新落回了船頭,收起花麟剔,並沒有要對付鄭克爽的意思。


  “鄭公子,大漢能夠留下台灣一島,我心願已足!希望你能夠珍惜這份基業,好好踞守,不要做一些衝動的事情。我陳柯於私,理應和你秋後算帳,但是於公卻不能殺你。”


  “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些話後,陳柯一時有些意興索然。


  他原本是希望留下台灣,然後輔助鄭克爽發展寶島,重建南明。


  畢竟當鄭王爺的部屬,比當吳三桂的女兒強一萬倍,更不用剃發易服當滿清的奴才。風風光光的發展事業。


  陳柯也一直是這樣打算的,還救下吳六奇父子,趁三藩之亂往台灣引渡漢民。


  他為的就是在台灣立下基業,然後堂堂正正興複漢室。


  但事實是,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堂之上,都容不下陳柯。


  甚至陳近南這樣的忠烈,都被他們當作了犧牲品。陳柯就知道南明的路已經走到頭了,起碼沒有他走的路。


  不多時,舟船靠岸。


  “哇,白龍使的武功好厲害!”


  鍾老三看見陳柯居然戰退了馮錫範,高興得什麽似的。


  陳柯看了他一眼,卻是臉色一陣潮紅,之後一口血就嘔了出來。


  這慌得鍾老三連忙扶住了他:“白龍使,您沒事吧?”


  好在這口血吐出來之後,陳柯的臉色倒是舒緩了許多:“我還好,就是受了點內傷。調養幾天就好了。”


  暗算別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和鄭克爽徹底了斷之後,陳柯反而輕鬆了許多。至少他的努力,保全了南明最後一方國土,問心無愧。


  陳柯這條命,也早就在通吃島上還給大明了。如今是投靠滿清也好,投靠三藩也好,那是他的自由。


  更何況,對於返清複明這種沒有格調的事,陳柯一直沒多大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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