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二)
陳柯他們吃完了飯,來到了小棧的客房中。
這小棧的老板,店夥,客人已經跑了一個精光。
他們都是一群老實人,怕惹禍上身。
原本在這裏做本分生意,養家糊口,結果白店整成了黑店。
沐王府的人也不客氣,幾乎一人就占了一間上房。
好在這客棧也不小,剩餘的客房還有。
陳柯和阿琪住進了一間,巴朗星說道:“陳姑娘和王妃好好休息。我們三個輪流守夜。”
“多謝老巴了!”
陳柯也沒有拒絕。
他和李西華一戰,消耗了很大的精力,身體也多少受了一點損傷。需要安靜的打坐恢複。
剛剛領悟出來的心法,也需要趕快鞏固下來才行。
柳大洪看似給他們麵子,實際上是因為有陳柯和巴朗星兩個人震在這裏而已。
這個時候,陳柯當然明白實力有多麽重要。
你要和人講道理,首先拳頭就得比他大。
在這個當口,想舒服的洗澡擦身已經不實際了,更何況他們的行李馬匹全給施琅收走了。
和阿琪一起用冷水洗了個臉,陳柯對她說道:“師姐,我要打坐恢複,你和我一起修煉吧?”
“一起修煉?”
阿琪現在的心思很亂。
她現在的處境,就和去年陳柯行走江湖的時候是一樣的。
因為武功低微,任何事情都插不上手,陳柯也非常能夠理解。
將阿琪扶到床前,陳柯與她麵對麵的坐好,說道:“師姐,要救王子殿下,首先要照顧好自己才行。你的神行百變雖小有火候,可惜還沒有領悟到第二重,我如今心法精進,行功引導一下,你若是能參悟,以後就多了一分自保的可能。”
陳柯說著,抬起手掌,和阿琪四掌相對,盤膝而坐。
阿琪自然不會拒絕。
她現在也終於肯定,自己的這個師妹已經長大了。
看著現在的陳柯,阿琪的心裏覺得很是欣慰。
“師姐,放鬆心法,讓我的內力引導你。無論有什麽樣的感覺,都不要抵觸。”
陳柯說完之後,緩緩的運轉內力,滲透進阿琪的雙掌之中,開始引導她的內力與自己一同運轉起來。
阿琪也閉上眼睛,按照陳柯所說的那樣,絲毫沒有一點抗拒,任由陳柯行功。
這也就是陳柯。
若是其他人,也隻有葛爾丹能夠讓她如此信任了。
阿琪也發現,師妹的內力修為並不深厚,和自己半斤八兩。
但陳柯的心法卻出奇的神妙,堅如金石,又柔和如水;潰散之間如繁星毫芒,斂聚起來千變萬化。
簡直讓人難以琢磨。
她這才明白,為什麽施展同樣的功力,同樣的武功。
有的人隻是二三流角色,而陳柯卻能躋身於一流人物的行列。
最後,阿琪的內力被陳柯引導,步入了一個讓她熟識的周天循環。
這正是鐵劍門“神行百變”的心法。
漸漸的,阿琪被引導之間,似乎就有了一種豁然貫通的感應。
套武功心法中,一些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尚未參透的地方,也一下就明悟了過來。
“師妹的武功心法,竟然強到了這樣的地步!”
這讓阿琪連忙收斂心神,仔細參悟著神行百變的奧妙。
任何一套武功,都有與招式相應的心法。
陳柯的心法包羅萬象,很難傳授給旁人。但引導出一門心法還是可以的。
這也是他和阿琪同宗同門,心意相通。換了其他人,怎麽引導都無濟於事。
就像和茅十八,沐王府的人講道理一樣。理念不同,怎麽講都說不明白。
被陳柯引導了數次周天之後,阿琪的內力已能自行運轉。
陳柯也就沒再強行幹涉。
阿琪如能將神行百變突破至第二重,就是半隻腳踏入上乘的意境。
武功達到這個次層,哪怕麵對一流高手,也能勉強抵擋。從而施展神行百變的身法逃走。
當然反擊那是休想。
而陳柯也借助阿琪的內力,滋潤了自己的周身經脈,調息速度比平時快過一倍。
他被李西華震損的經脈,髒腑已經完全恢複。內息運轉之間,開始真正鞏固修為。
陳柯的內功心法,終於將修行成果完全激發出來。
所學過的武功招式,以嶗山,崆峒,武夷,華山等門派的心法路線運轉,最後重新流轉成為了鐵劍門的玉女心法。
內力在流轉緩和之間,以心法滋潤經脈,陳柯也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體魄之上。
“武功的根本,還是在於體魄,身體上的修行永遠是基礎。一個人心法再高,如果身體殘疾了,武功也就廢了。桑潔大護法就是一個例子。”
陳柯這次能一舉戰勝李西華,心法高超是一方麵,然而最主要的還是體魄上的強悍。
他現在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八旗軍那樣厲害了。鼇拜這樣的勇士,中原的武林高手根本抵擋不住。
滿洲人體魄強悍,卻是以蠻力為主。
而陳柯的心法一舉圓滿,開始反哺體魄。
這讓他感應到自己的體魄和心法一樣,開始向著圓滿被引導著。
心法至剛至柔,體魄也邁向了至剛至柔!
這樣的感覺,讓陳柯更加安心,也讓修行更加的順利。
如果說體魄上的武功也有境界之分,那麽現在的陳柯就是將體魄修行也一舉邁向了上乘的地步。
重新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
除了身上還有些髒亂,外表狼狽之外,他的身體和內力,精氣神,已經完全恢複到了全盛。
回頭見阿琪還在打坐,便沒有打擾她。
微微捏了一下拳頭。
雖然一夜的修行,他的內力,體魄不可能有什麽飛躍,但是“無法無相”的心法已經真正鞏固。
而且原本隻能使用蠻力的身體,也開始有了一絲剛柔相濟的意境。
這讓陳柯隻是失去了軟玉彈鋼劍,但並沒有失去信心!
武功的進步,並不隻是功力的提升而已。
陳柯相信,哪怕是再對上李西華,他就不會隻是險勝了。
洗漱之後,打開門,便看見門口站著一名青衣護衛。
很顯然,巴朗星已經休息了,換了這名護衛在門口守夜。
因為他們有三個人換班,是以這名護衛的神色也並不疲倦。
“陳姑娘!”
護衛看見陳柯之後,拱手行了一個禮。
陳柯也拱手還了一禮:“老錢!”
陳柯現在也學會記住別人的名字了,模仿著尚之信他們這些大人物的風度。
果然,這名護衛的精神一下就抖擻了許多,看著陳柯的眼神也隨之親切了一些。
“陳姑娘,剛剛沐王府的人過來找你。因為你和王妃還在休息,所以小人沒有讓他們打擾。”
“找我?都鬧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找我做什麽?”
陳柯已經起床,便讓這名護衛先回去休息,心中對沐王府的人很不以為然。
臉都快撕破了,過了這個村,就不住這個店。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奈何橋。
但他剛剛要回房,吳立身就從走廊的另一頭穿了過來。
吳立身是長輩,也是一個老實人。
陳柯不好甩頭就走,隻得與他拱手見了一個禮:“吳老爺子!”
吳立身的神色有些尷尬,似乎想說什麽,又不好開口。
隻是朝房間內望了一眼:“陳姑娘,你師姐起床了嗎?”
陳柯也回頭望了一眼,見阿琪剛剛睜開了眼睛。
聽見門口的響動,阿琪也湊上前問了一句:“有事?”
吳立身滿麵含笑,向著阿琪拱了一下手:“阿琪姑娘,老朽有事想找你幫忙。”
阿琪剛剛才醒,還沉醉在領悟了“柔”的驚喜之中。
突然見了吳立身,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找我?”
“是這樣的……”
吳立身用眼角偷偷看了陳柯一眼,之後對阿琪說道:“我們是想,請令師妹去看看李西華的傷勢。你不知道,陳姑娘昨天下手稍重了一點,一掌下去就封住了幾處穴道!而且她閉穴的手法很特別,我們都不敢隨便推宮過血,怕傷了心脈……”
阿琪一時無語。
因為吳立身這話明顯就是說給陳柯聽的。
陳柯便接口道:“吳老爺子,有事就直說。我和李西華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當然他是否這樣認為我不清楚。但您這樣找我師姐,未免太隔應我了。”
吳立身歎了口氣,直是搖頭說道:“我柳師兄脾氣不好,他帶的那群徒弟脾氣更不好,得罪陳姑娘了!老朽待他們賠個情,總歸還請陳姑娘大人大量,別叫我這老實人兩頭為難。”
看著吳立身這個樣子,陳柯的心也軟了下來。
他說道:“吳老爺子千萬別這樣說,叫晚輩如何擔待得起?我也是個老實人,如果沐王府願意化解這點恩怨,我就過去看看吧。”
吳立身一聽,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正要請陳柯過去,阿琪卻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不多時,她過去隔壁,請來了巴朗星和護衛老李,這才一同跟著陳柯去了沐王府他們那邊。
這樣的舉動,自然讓吳立身很是難堪。
不過想想昨天柳大洪他們做的事,也難怪人家不放心。
陳柯一行人很快來到了沐王府占據的大屋上房,柳大洪和他的幾個徒弟正候在這裏。
看見陳柯之後,他們的臉色都很複雜,但柳大洪到底能夠忍下性子。
“陳姑娘,請!”
房間內,除柳大洪和吳立身這兩位長輩之外,蘇岡,白寒楓,敖彪也都在這裏。
他們的腰上,還別著一些菜刀,柴刀,鐮刀之類的農家武器。
所有的兵器,行李,馬匹,都被官兵一股腦兒收了,沐王府的人倒是在客棧中找到了替代品。
白寒楓摸了摸腰間的一把柴刀,看著陳柯的眼色很是不善。
柳大洪微微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白寒楓也冷笑了一聲。
陳柯和巴朗星對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宵。
他們也不能理解沐王府的這些年輕人,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
拿把菜刀就想砍死一流高手,真當高手是豆腐做的?
吳立身怕冷了場,向著陳柯做了個手勢:“陳姑娘,請到裏間來。”
陳柯他們便跟著吳立身一同來到了裏間。
抬眼一看,便瞧見睡在床上的李西華。
李西華也看見了陳柯。
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像昨天那樣失態,反而向著陳柯微微點了一下頭。
陳柯也不清楚別人心裏是怎麽想的,隻是向李西華也微微拱了一下手。
“李少俠,昨夜失手傷了你,實在是得罪。”
李西華隻是笑了笑,說道:“陳姑娘言重了。在下昨日情急攻心,被衝昏了頭腦,現在想來實為慚愧。施琅說得對,李某一介書生,當不得大事。”
白寒楓忍不住說道:“李兄弟,你怎麽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柳大洪則是伸手攔了白寒楓一下。
白寒楓哼了一聲,這才少說了幾句。
陳柯走到床前坐下,巴朗星緊緊的跟在他身邊站住。
見阿琪和護衛老李也攔在了床前,白寒楓怒道:“幹什麽,想害了李少俠的性命嗎?”
陳柯根本懶得理他。
將李西華從床上扶坐起來,拉開了他的上衣。
李西華這一動,微微咳嗽了起來。
眾人隻見李西華的後背脊椎之上,有一個纖細的巴掌印。
這的確是陳柯昨天晚上打的。
陳柯問道:“柳老前輩,請問有銀針嗎?”
柳大洪還沒有開口,白寒楓就怒道:“銀針?昨天就是因為你,我們的行李馬匹錢糧,全被官兵收走了!你還有臉問?你怎麽不問我們是怎麽落到這個田地的?”
阿琪見狀,忍不住就要回嘴。
陳柯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阿琪還是忍不住說道:“我知道他們是大明忠烈之後,你可以容忍!但大明忠烈就能這樣欺侮人嗎?”
“臭婆娘,你說什麽!”
白寒楓聽了,一把抽出了柴刀!
阿琪卻毫不示弱:“凶什麽凶?當真要打,你未必打得過我。”
“你!”
“好了!”
柳大洪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將白寒楓攔在了身後。
之後,他對陳柯說道:“陳姑娘,凡事大家都讓一步,何必又要咄咄逼人?李少俠是你打傷的,請你過來為他治傷,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們如此逞強,怕是有些過分了吧?”
陳柯看了柳大洪一眼,依然隻是說道:“沒有銀針,我無法疏通穴道。”
說著就要站起來,慌得吳立身連忙上前攔住。
他掏了一根縫衣針,說道:“陳姑娘,這是在客棧找到的,你看能不能湊合用用?”
陳柯接過了縫衣針,微微點頭。
之後上前點了燈,將針燒熱消毒。
然後回到了李西華的身後,找準穴位輕輕的紮了下去。
李西華的臉色也稍稍好看了一點。
陳柯的內力散如毫芒,使起針來同樣得心應手。
分別在掌印的五指之處各紮了一針,最後將手掌重新按了上去。
陳柯說道:“我現在準備施展心法,你自己也可以開始運功,衝開淤血,打通閉塞的穴道。”
李西華點頭道:“有勞了!”
說著盤膝合掌,開始運氣。
陳柯這一掌下去,五指分別用了嶗山,武夷,點蒼,峨嵋,崆峒派的手法。
因此閉穴之後的確不好化解。
若是手法不對,很容易傷及心脈。
白寒楓握著柴刀,看著陳柯給李西華推功療傷,似乎隨時都想飛身過去,一刀劈在他的臉上!
無奈柳大洪一直攔在前麵,還有巴朗星護在陳柯的身邊,白寒楓找不到任何機會。
陳柯的五指在李西華背上輕微的律動,李西華的額頭上也冒出了汗水,頭上更是升騰起了一片白霧。
終於,陳柯鬆開了手,額頭已微微見汗。
抬起手掌,五指上都沾上了黑紫色的瘀血,而李西華後背上的巴掌印卻淡了許多。
陳柯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說道:“我感覺內力在你的五處穴道內,已經暢通無阻,想來隻要調養數日,就沒有大礙了。”
李西華又是微微點頭,也不回答,全神貫注的運轉起心法來。
陳柯心中也暗暗慶幸,多虧自己昨天晚上修行,體魄上也開始領悟剛柔相濟。
不然以尋常手法,當真難以震出李西華內傷中的瘀血。
讓他身體受損,這個仇可就結大了。
“柳老前輩,既然李少俠已經無事,我們就告辭了。”
陳柯起身之後,向柳大洪微微拱了一下手。
柳大洪也驚駭於他剛才施展的手段,心中的某些念頭又給壓了回去。
“既然陳姑娘為李少俠治了傷,算是彌補了昨天的失手,我沐王府自然信守承諾,不會與陳姑娘為難。不過我徒弟劉一舟的死,我沐王府定然會查一個水落石出,若真與陳姑娘有關,可別怪我柳大洪不講情麵。”
柳大洪和陳柯說話的時候,始終是這麽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
最後一揮手:“送客!”
白寒楓一聽這話,馬上衝了出來,對陳柯他們說道:“我師父說送客了,你們還不滾?”
陳柯卻是笑了笑,向著他們拱了拱手,說道:“告辭!”
見陳柯如此彬彬有禮,阿琪和巴朗星也向著他們拱手。
最後一行人揚長出門,似乎根本沒把沐王府的人放在眼裏。
阿琪也發現,陳柯的彬彬有禮,反而比和他們對罵更解氣!
果然,陳柯一走,白寒楓便氣得臉色通紅,一刀砍在了桌上。
“師父,他們太囂張了!這個陳柯,肯定就是殺害劉師弟的凶手,您為什麽不讓弟子為劉師弟報仇?”
他這樣一說,蘇岡也忍不住說道:“師父,我們不能再忍了。殺了他們吧?”
吳立身連忙說道:“別衝動了!陳姑娘不是你們就能……”
但柳大洪一抬手,就打斷了吳立身的話。
柳大洪說道:“我們沐王府是明門正派,更是大明忠烈之後!沒有證據,又怎能枉下殺手?讓江湖中人恥笑。你們放心,隻要確定這個阿珂就是殺害你劉師弟的人,我柳大洪要取她的性命,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