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豈可日月無弦望 彈箏叩缶坐太息
午休之後。
九難見鄭克爽一臉的狼狽,又變回了之前鬱悶的模樣,也懶得多問。吩咐再次上路。
眾人照例騎馬乘車,出了任丘縣一路北上,很快就來到了郊外。
陳柯騎在馬上,回憶著和龍頭軍官交手的場景。
雖然隻是簡單的三招,但這和早上光用眼睛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是真實的切身體會。
隻是這樣淺顯的體會,依然有些雲裏霧裏。
陳柯想開口請教九難,又怕說錯了話,惹出麻煩。一時又有些垂頭喪氣。
這讓韋小寶看在眼裏,很是不悅。
韋小寶斷定,師姐的心情不好,肯定和鄭克爽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但是他不怕。
因為韋某人權傾朝野,廣交綠林,大把撒錢,人情債更是多得數不清。
隻要在大清國,就沒有他韋小寶擺不平的事!
區區一個鄭克爽,也敢在中原蹦躂,你這是自尋死路。
於是行至下午時分,陳柯突然聽見路邊人聲雜亂。
放眼一瞧,見來了一群農民圍住了鄭克爽。
當先那個奇醜無比的鄉下“女人”,指著鄭克爽說道:“就是他!”
陳柯定神一看,見其中幾個依稀眼熟,中午還見過。
這分明就是沐王府的人。
望了一臉發懵的鄭克爽一眼,又望了眼中含笑的韋小寶一眼,陳柯忍不住用手抹了一把臉。
“我靠,還來?”
隻見一個農夫指著鄭克爽說道:“小子,你那天晚上在張家莊幹的好事!”
陳柯正琢磨著怎麽幫鄭克爽脫離這次危難。
不想鄭克爽正心裏有氣,策馬上前,已經先一步開了口。
“什麽張家莊,李家莊?你們這些鄉巴佬,還不給我滾開?”
陳柯表示,豬隊友帶不動。
農夫大怒:“好哇,李家莊的姑娘也是你糟蹋的?大夥兒上,別讓這小子跑了!”
農夫們一擁而上,就把鄭克爽從馬上拽了下來。
鄭克爽的扮當們一時大怒,兩拔人馬打成一團。
陳柯騎在馬上,見沐王府的人武功果然低了天地會許多,但那兩個老者卻都是高手。
加之鄭克爽的伴當們都有傷在身,自然不是對手,很快就被打散。
沐王府的人一把架起鄭克爽,吆喝道:“走,抓這小子回去拜堂成親!”
然後熱熱鬧鬧的就把他逮走了。
陳柯一時又感覺有些發懵。
他是個老實人,想混下去自然要站在韋小寶和九難這一邊。
不過鄭克爽畢竟和他交情不淺,就這麽被抓走總歸不好。
於是回頭對九難說道:“師父,那些鄉下人把鄭公子抓走了……”
九難坐在車裏,根本沒看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冷哼了一聲:“我都聽到了。這個鄭公子行為不端,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韋小寶也應和道:“是啊是啊,師姐你不要管他了,他們是讓鄭公子去成親,這可是好事。”
陳柯聽了,也感覺有些好笑。
眼看九難師父說了一句:“上路!”
也不多言,老實的策馬跟在他們旁邊。
不過邊走,陳柯邊琢磨著是不是要過去看看。
不說幫鄭克爽這位朋友是本分。
要知道,習武之人如果能和高手拆招,經曆實戰,對武功的境界才能有更多的了解。
隻是和高手過招的機會本就太少,運氣不好就得一命嗚呼。
碰巧這些人,都是韋小寶的朋友。如果真去救人,自然不會傷了自己。
之前和龍頭軍官隻過了三招,就已經讓陳柯大為受用,切身感受到了上乘武功的境界。
因此一路上,陳柯心癢難耐,下定決心天黑後去“救”鄭克爽。
行不多時,天色漸晚,離雄縣已經不遠。
鄭克爽的伴當卻是沒有跟來。
師徒三人來到一座小村莊,韋小寶又尋了一戶小地主家讓大家安頓下來。
吃過晚飯之後,九難師太再次打坐練功。
陳柯便悄悄摸出小屋,去馬廄牽馬。
韋小寶突然跳了出來,不悅道:“師姐,你又去救殲夫!”
陳柯說道:“好歹一起出來的,不能就這麽不管他吧?”
心想這小桂子恐怕早就等在這裏了。
果然,韋小寶說道:“好吧,既然師姐要去,我這個做師弟的也就好人做到底了。”
此時天色已經麻麻黑了。
陳柯和韋小寶上了馬,向著來路一道狂奔。
直到天黑之後,終於又回到了那片荒地。
鄭克爽的伴當們都還留在那裏,一個個愁眉不展。
陳柯問明了方向,伴當們就將他們帶到了一個小村莊裏。
陳柯和韋小寶湊到了一間祠堂邊,翻開窗戶一看,兩個人都差點笑出聲來。
隻見祠堂裏鑼鼓喧天,熱鬧非常。
鄭克爽被插了紅花,正給人摁著和那個“新娘”一起拜天地成親。
那個須發花白的老者在一邊叫道:“再拜!”
鄭克爽說道:“天也拜了,地也拜了,都拜了四十多回,還拜什麽?”
老者一巴掌拍得他直翻白眼。
“你懂個屁,我們村的規矩,成親要拜九九八十一回!少廢話,快拜!”
鄭克爽無奈,隻得接著繼續拜。
陳柯心想:“終於輪到我出場了!老子的寶刀早就已經幾渴難耐了。”
於是他一把推開窗戶,縱身躍入了祠堂。倒是把沐王府的這些人嚇了一跳。
“放了他!”
鄭克爽見狀,連哭帶喊的嚷了起來。
“阿珂救我!”
陳柯聽了一陣無語:“不是吧?”
正說著,隻見一人抄著長凳就打了過來,不過明顯沒有下什麽狠手。
陳柯也連忙後退了一步,戒刀一攔,一記“江河月下”就將這長凳削成了兩半!
他現在內力不再微薄,不同於往日。
無論再施展刀劍還是拳腳,內力勃發,殺傷力自然大增。
要知道這把長凳,普通人就是拿斧頭也未必能一把劈開。
因此陳柯出手,當真有了一絲高手風範!
戒刀橫欄,將對手隔在了門戶之外,隨後回身一腳就印在了那人的胸口之上。
這正是玉女劍的“木蘭回射”,卻是用身法施展了出來。
不過想著這些是沐王府的人,陳柯削斷長凳的時候使出了內力,出腳的時候卻並沒有下重腳,隻是將這人一腳推開而已。
這名青年也忍不住叫了一聲:“好功夫!”
想出手再打,但他也明顯感覺到陳柯腳下留情,卻不好意思再動手。
“這人想必是敖彪了,搖頭獅子吳立身的徒弟?”
陳柯看到了他衣領內的紋身,想著自己突然闖入偷襲,居然勝了對方一招,心中頓時大感快慰。
鄭克爽見狀,高興得一下就跳了起來,向著陳柯就撲了過去。
“阿珂!”
不想那個新娘同樣跳了起來,一個綶絞就將鄭克爽死死勒住。
“老公啊,你要去哪裏?”
鄭克爽頓時被勒得滿臉通紅,話都說不出來了,更別說跑。
房間裏的十來個人,卻都沒有動手,氣氛並不緊張。
雖然是夜晚,但祠堂內點著火把,燈燭,燈火通明,互相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年輕人也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陳柯,陳柯也頗有興致的打量著這些人。
這些年輕人自然都是沐王府的新秀了,個個精神飽滿,體魄強健,明顯功底不弱。
其中有人吐納深厚,比如剛剛和陳柯交過手的那個紋身青年。
這是武功已經內外兼通的入流高手。
當然更多的是內力修為有成,但境界尚未突破,和鄭克爽差不多的人。
比如抱著鄭克爽的那個“女人”。
這讓陳柯無形之中,平添了幾分自豪感。
兩世為人,他都是平凡無奇,如今居然在武林的一撥新秀中也算得一號人物。
這種感覺沒有理由不讓人自豪。
不過陳柯並沒有理會鄭克爽,而是對那個須發尚黑的老者拱了拱手。
“前輩,在下這次來,是為了救人。還請前輩行個方便,放了我的這位朋友。”
老者聽了,卻連連搖頭。
“不行!他睡了人家黃花大姑娘,今天必須成親。你要救人,先過我這關!”
說著他就要拔刀,但另外一位須發花白的老者卻微微攔了一下。
“不要動兵器,免得傷人。”
這名老者氣度極高,說話間自有一股掌控的意味。
須發尚黑的老者聽了,再次搖頭。
嘴裏卻說:“也對,這裏是喜堂,不要弄出事情。”
陳柯見他口中答應,但依然搖頭的樣子,猜想這位就是搖頭獅子吳立身了。
而那位氣度高絕,居然要空手和自己過招的蒼須老者,八成就是沐王府第一高手。
“鐵背蒼龍”柳大洪!
也是看在韋小寶的麵子上,他這位沐王府第一高手才會出來陪小輩玩玩。
當然,也隻有這種“以氣馭劍”的一流高手,才敢空手對白刃!
因此看到這名老者,陳柯的心激動得差點要炸開來!
他當即上行禮道:“如此,請恕晚輩得罪了。”
說著挺刀上前,吐出了玉女劍的門勢,望向了這位前輩。
蒼須老者的眼睛也是微微一亮。
“華山派的弟子?這個玉女劍勢倒是頗有韻味。老夫就指點你這小輩幾招!”
說完之後,他微微活動了一下手掌,卻並沒有擺開架勢。
那位須發尚黑的老者也揮了揮手,邊搖頭,邊和大家一起退後了一些。
長輩指點晚輩,自然是晚輩先出招。
陳柯的眼神猛然一亮,戒刀虛晃,直照蒼須老者的麵門。
但這蒼須老者剛剛出手要攔,陳柯的刀鋒驟然一墜,直刺敵手大腿,正是“冷月窺人”。
蒼須老者讚了一聲:“好劍法!”
他腳下一錯,竟然就退了一丈多遠,之後橫掌一攔,就將陳柯這一刀生生震退!
陳柯被他這一震,隻感覺手臂又是一陣酥麻,便知道對方強過自己太多。
同樣是沒施展兵器,龍頭軍官是用刀鞘,而這位老者居然直接拿肉掌接刀!
不過,他這一掌卻沒有龍頭軍官馭刀時鋒利如刃的感覺,陳柯的戒刀也沒有被震飛。
顯然這位“鐵背蒼龍”知道這是韋小寶的“老婆”,於是也沒有發力。
陳柯頓時精神一振。
借著這一隔之力,輕身縱起,翻起一丈多高,空中一刀隱隱閃出,正是“雲龍探爪”!
蒼須老者被這一刀,也驚得眉頭猛跳。
“這麽狠毒,要人命啊?”
心中一急,蒼須老者不由得使出了四五成的力道,橫掌往脖子上一抹,好像要自殺一樣。
正是“纏頭刀”。
這一刀好像街頭賣藝的雜耍一般,但在蒼須老者手上使出來卻極為精妙,不偏不奇正護住了頸項。
陳柯的戒刀被他手掌一隔,便刺不下去。
“以氣馭劍”的高手,哪怕是赤手空拳,手掌上勃發的內力也像鍍了鐵的利刃。
嗡!
刀掌相碰,竟發出了一聲輕吟。
陳柯自然也沒有刺實。不然真的失手傷了這位鐵背蒼龍,也不是他願意的。
因此蒼須老者這一掌雖然動了點真功夫,不過陳柯沒有發力,反而沒有受到太大的反震。
他整個人輕盈落地,挺刀又進!
沐王府的人見這年輕女孩居然和鐵背蒼龍連拆兩招,卻沒落敗,一個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韋兄弟的這個老婆當真厲害,不知道為什麽會看上那個小白臉?”
而陳柯落地之後,卻並不直打,而是伏地一滾,執刀就割向了蒼須老者的腳踝!
這一招,是玉女劍中少有的地趟劍法“紅玉墜馬”。
陳柯又見風際中使過一記“橫掃千軍”,已然記憶深刻,臨敵之時便使了出來。
這一刀原本也並不怎麽精奇。
但突然使出這地趟一招,竟然有些像沐王府的招式,讓蒼須老者不禁又是一愣。
這一愣,卻是讓他這個高手失去了後發製人的先機。
他隻得縱身躍起,躲過了這一刀!
這一次拆招,卻是陳柯勝了一籌。
“好丫頭!”
蒼須老者也被打出了性子。
他縱身躍起之後,身子朝前一翻,出掌劈落,勢不可擋,終於拿出了本事。
陳柯也剛剛從地上彈起,隻能硬擋,馬上一記“皓腕玉鐲”指向了蒼須老者的手腕。
雖使了點手段,和對方拆了三招。但論真實武功,蒼須老者高出陳柯太多。
因此老者隻是回腕一掌,就拍得陳柯再次握刀不住!
不過這位鐵背蒼龍也不便將韋香主的“老婆”震傷,於是出掌使出了一招“洗”字訣。
猛然一旋,就將陳柯的戒刀絞飛。
“厲害!”
不過陳柯能和大名鼎鼎的鐵背蒼龍拆上四招,已經感到非常滿足。
戒刀還沒有真正飛出的時候,就已經鬆手,縱身翻到了祠堂的房梁之上。
因此柳大洪剛剛絞下了對方的兵器,陳柯已經再次騰身一躍,翻出了祠堂另一間窗戶之外。
當柳大洪剛剛雙足落地,想再追可也來不及,也沒有臉麵去追一個後輩。
祠堂裏的其他人更沒有臉麵去追。
畢竟是沐王府的人,如果仗著人多去追一個小丫頭,那當真是丟人到家。
因此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陳柯就這麽溜了。
吳立身愣了一下,一時連連搖頭,暗自感慨:“韋香主的老婆當真厲害,這丫頭使的是華山派劍法,但身法似乎是武夷派的輕功。果然精妙無匹!”
柳大洪則是一臉的欣慰,似乎很佩服韋小寶的眼光。
但陳柯一走,韋小寶和鄭克爽不禁都傻了眼,吳立身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來,繼續拜堂!”
還是柳大洪反應快,一把按下了鄭克爽的腦袋,和“新娘”再次拜起堂來。
周圍沐王府的其他人,也重新開始吹吹打打,以免冷了場。
吳立身也和韋小寶躲到一邊,商量著接下來要怎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