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初心在否（下）
周家後院內宅，大殿之外，此時一片寂靜，許多周家子弟聽從吩咐，紛紛外出暫避，以至於此時花園涼亭之中有三名外人到來，也無人出麵阻攔。
三名外人，一老兩少，老的便是方景，年輕的便是唐愁和李勢鈞了，但三人之間呈現對峙局麵，氣氛凝重。
方景穿著一身勁裝，麵沉如水，緩緩道：“二位，我方家子弟此時身陷重圍，何故阻攔？我與二位素昧平生，又何必對老朽行事橫加幹涉？”
話語還算是客氣，畢竟是藏頭藏尾的時間長了，習慣性的深藏鋒芒，就算在危急關頭，一時間也拿不出多少威嚴氣勢來。
“讓你待著，就老實待著，那裏來的那麽多廢話？”
清冷的聲音響起，源頭是唐愁。
方景眉頭深皺，看了看對麵兩位不知底細的人，尤其是說話的少女，夤夜到此衣著古怪，穿著一件輕薄的黑色皮質背心，無袖，搭配一條邊緣呈鋸齒狀的戰裙，除了顏色和背心相同之外，其他相同的地方便是覆蓋麵積很少，而更奇怪的是，一雙不同於市麵上任何形製的長靴，緊緊包裹貼合小腿，還有大概多半跟食指長短的細跟。
方景一聲從未見過如此裝扮，好在不像年輕之人，容易心血來潮，難以自持，但心中也不住的猜測，難道是來自西方嬴秦域域界的邊陲蠻夷之族？
方景視線上移，看著唐愁的臉龐，雖然有些俊秀柔美之感，但身長幾近七尺，總體看來不像南人那樣的婉約，反而十分立體。
花中冒頭，黑發紅眸，眉心兩道平行有留有弧度的金色細線，宛如女子側身站立的身姿。
嬴秦域的人為何千裏迢迢來到瓊林域？還來到了南九地？方景心中不解。
“想看就大大方方的，躲什麽眼神！本大小姐生來身材好，腰細腿長，該大的大，該翹的翹，這是爹娘給的，我從不介意大大方方的展示，也不在乎別人如何評價。”唐愁撇嘴道。
“蠻夷，不通教化！”方景無心多說，拔腿便走。
唐愁身子沒動，李勢鈞卻直接閃身擋住方景的去路，他身穿一身長衫，手拿一把溫白折扇，微微打開輕搖幾下，溫文爾雅，淡笑道：“老先生莫急，稍待片刻，良辰美景不如坐下來和李某敘談一二，如何？”
“老朽沒有時間。”方景幹脆的拒絕道，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了，“二位一再阻攔，到底是何居心？眼下我方家子弟危在旦夕，若是援手稍遲，性命有傷，二位誰可以負這個責？”
“質問我？嘿！”唐愁冷冷一笑，向前稍稍邁了半步，身上湧出一股雄渾的氣勢，雙眼微眯：“你也配？”
這股氣勢震得方景心頭驚詫不已，雖然不見得比自己的全力高出多少，但就硬是不敢吭聲。
“愁姐，又禦又颯！”李勢鈞輕笑道。
唐愁沒多說什麽，隻是撇過頭，靜靜的看著不遠處的周家大殿，眼中飽含深意。
“放心，小沐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我隻是想證實一些事情罷了。”李勢鈞輕搖折扇，但他臉上的擔憂和愧疚神色證明他其實也沒有那麽輕鬆：“你我都不想小沐受苦，但隻有他被人踩到泥土裏，將麵子都丟盡了，傲氣都抹平了，才會真的體現出來他的本心，雖然殘酷了一些……罷了，事後我會找他當麵澄清的，在這件事上終究是我對不起他。”
“你知道就好。”唐愁輕聲說道。
大殿之中。
戰鬥的激烈氣氛仍未散去，但局勢已經明朗過來，萬人豪和他帶領的周家侍從穩操勝券，洪立和洪稟已然被俘，臉色慘淡。
“公子……”
洪立滿臉血跡，最終喃喃。
“還做夢呢？李勢鈞要是能救你們，早就動手了，怎麽會等到現在？”萬人豪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飛快說道：“李勢鈞人稱算無遺策，我看也是平平無奇，真以為有隱殺類影武者是個秘密麽？到了現在都沒個動靜，說不定現在還在某個角落裏縮著等著消息呢。”
似乎是為了回應他的話，某個觸不可及的地方傳來陣陣低鳴聲，影武者之間的追逐仍在繼續。
萬人豪輕輕一瞥那個隱秘的角落，不過未曾多做停留，轉頭看向方沐，咧嘴露出了一副得意忘形的笑容：“方大公子，現在輪到你了。”
方沐沒有回答，現在的他在一片混沌的狀態之中，已經切斷了外界的所有變化，對此萬人豪毫不知情，可就算知道也不在乎，他想的隻有報複！
眼珠一轉，萬人豪抬起了右腳，略微前移，然後便踩住了方沐的臉龐，力量不大，但由此帶來的暢快感卻是直入靈魂。
“哈哈哈……”
萬人豪他放肆的大笑起來。
“方沐！你可曾想過你也有今天？當年不曾給我留有半分顏麵，今日我百倍奉還！被人踩在腳下的感覺如何？”萬人豪的臉龐變得有些扭曲，笑容當中摻雜著怨毒，轉而輕輕咂嘴，搖頭低歎：“可惜啊……可惜……”
“隻可惜你今晚的遭遇隻有我一人看到，華陽公學一位名人，當年受萬眾矚目，被人捧在天上，旁人看見隻有豔羨的份兒，多少女子自薦席枕，隻為了能跟你這位未來的武者大人搭上一絲關係，而你呢？”
“傲氣啊！”
“你眼裏何時有過別人？你他媽傲的都上天了！公學當中比的是修煉，各位教習，連院長都恨不得將你捧在手心，想我萬人豪，明明是萬家公子，但待遇與你天差地別，公學的大部分資源都向你傾瀉，不論何時，隻要你願意，演武場為你而開，藏經閣為你專設，你一句話，就會被人當做金科玉律，可誰能想到，你小子是他媽屬畝苟的，光進不出。”
萬人豪越說，眼裏的怨毒就越發深重。
“修煉一年，別人凝聚內力的凝聚內力，差一些的也有氣感產生，可你呢？不是天才嗎？結果狗屁不是！就是這樣，還天天叫囂著要修成內力，不僅準備考瓊林武院，還準備重開古武一道。”
萬人豪重重的接連踩踏。
“你傲啊，繼續啊，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負呢，你不是說，‘努力實現曾經吹過的牛筆，對少年來說沒有比這更浪漫的事情了’可你看看現在的自己，就連站起來這種事情都做不到了吧。”
萬人豪看著腳下昏迷之中的方沐，隨著自己的動作被動的震顫，卻未有半點回音。
“你倒是說話啊！你的夢想呢？”
夢想……
混沌之中的方沐似乎被觸動了，靈魂在一片漆黑當中遊蕩，不遠處似乎出現了一個光點，吸引著他飄蕩過去。
離得近了，卻發現這光點不是一個，而是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字，寫的不好看，但卻散發著別樣的光芒。
小邪。
夢想……
“忠於自我，肆意表達。”
“姓方名沐，表字小邪。”
黑暗當中回蕩著這樣的聲音，仿佛醍醐灌頂，混沌當中的方沐立刻清醒過來，光芒驅散了黑暗。
外界。
“你倒是起來啊！”萬人豪仍舊在發泄這長久以來積壓的情緒，再一次抬起右腳，狠狠剁下。
但這一次，方沐不在無動於衷，一拳轟出，萬人豪毫無防備之下，踉踉蹌蹌向後倒退。
“我血未冷，我氣未絕，我心未停，我夢……仍在。”方沐的聲音響起，緩緩起身，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臉頰：“你踩得我好疼啊。”
“龍虎……不，魔神戰天相！”
“今晚方小邪以魔神戰冥王！”
“來！”
“戰！”
異象的變化讓萬人豪明顯一愣，緊接著就是掩蓋不住的嫉妒。
“不，不對，你怎麽可能有雙重異象？你怎麽配的上！”萬人豪眼睛瞪大卻二目無神，不可置信卻又控製不住妒火中燒：“該死！你該死！你憑什麽？你剛才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去死才對！”
麵對萬人豪的氣急敗壞，方沐卻灑然一笑，眉頭輕挑：“我方小邪何時要按照你的意願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