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熊是真熊
巳時二刻，鏈接華陽城和雲角城的大路上，一支商隊正在行進之中，大約十架馬車都滿載貨物，上麵蓋著厚厚的油布，用繩子捆紮結實，趕車的馬鞭高揚，但長時間的行走，馬力不濟，外加貨物沉重，走的並不算快。
車軲轆在地上滾過，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商隊正中，有一架馬車，是所有車輛當中唯一一個有轎廂遮擋的，此時右側的窗簾被打開，一名青年男子從裏麵探出頭來，正是方熊本人。
他輕輕低呼一聲：“老於管事。”
“來了。”商隊最前方，一名看上去稍微有些年紀，大約在四十幾歲將近五十的男子應答一聲，手臂微曲拉了一下韁繩，調轉馬頭趕了過來。
“少爺有何吩咐？”老於管事愛下滲問道。
“你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在這荒郊野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到家？”方熊言語神態當中滿是不耐煩。
“少爺放心，前方就是雲角城，我們很快就能回道方家了。”老於管事安撫著自家少爺，他心裏清楚的很，大少爺從小錦衣玉食的長大，那裏經過什麽風霜，此次出門就是鍍金，給自己增添一些成績罷了，沒看還得坐著這有遮擋的馬車麽？
“次次問你次次都告訴我快了快了，這都什麽時辰了，我還想回家吃午飯呢，這一路上光啃幹餑餑，硬餅子了，差點把我牙給崩了，那玩意都是給人吃的麽？”方熊秉持著一貫的驕橫作風，宣泄這不滿：“算了，跟你說不著這個，趕緊吩咐下去，給我加快速度，我可沒時間跟你們在這裏浪費！”
說著，方熊怒衝紅的摔下了車簾，而車中的聲音還沒停止，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似乎在說著什麽洗澡之類的。
老於管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輕輕一夾馬腹，回到了車隊最前麵。
雖然在出來的時候早就有了預計，還給底下人都打了預防針，一路上不許多說，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回去之後按照往日的分紅多加兩成，這才把人都安撫下來，為了此次行商不出意外，他每一步都要仔細思量，可謂如履薄冰。
但就這麽百依百順，方熊還差點在華陽城裏跟人家大打出手，好在不是什麽特別有背景的人，說了幾句場麵話，扔下一些銀子也就離開了，若是不小心惹到了什麽大家族，說不定就連城門都出不來了。
老於管事回頭看了看，轎廂裏隱約間傳來低低的調笑聲，對了，跟人家大打出手就是因為這個女子。
“回去之後大夫人說不定還要治我一個約束不及之罪啊。”老於管事心裏想著，苦笑一聲。
他從小就跟著長輩在走這條路，學習如何帶領商隊，什麽時候走，什麽時候停，路上何處打尖，如何答對土匪勒索，從他真正接手商隊到現在，少說也三十來年了，對一切都了然於胸，小心翼翼的保證了方家的利益，但這一次，是他最難受的一回。
幹的好了，沒賞，稍有紕漏，絕對挨罰。
“哎，這糟心的日子就要結束了。”老於管事率先拐彎，這裏已經算是進了雲角城的勢力範圍，他心中稍安，舉手揮了揮馬鞭，吹了一聲口哨，趕車的都是老人，自然明白哨聲的意思，紛紛放鬆下來，終於加快了一些速度。
陽光明媚讓人的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老於管事也放鬆了警惕，看著再熟悉不過的景色，他略微有些出神，想著回去之後的熱酒佳肴，終於可以休息幾天了，卻忽然聽到了一聲低呼。
“老管事，您看那是誰？”右手邊，趕著第一輛車的車夫手指前方，出聲問道。
老管事回過神來，仔細看了看，立刻勒住了馬，那雖然隻是一道背影，但隱約透露出來的陰森氣息讓人不由得為之一頓，而等那人轉過身來，那張慘白的臉，空洞的眼神，完全停止的呼吸，讓所有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就算光天化日之下，頭頂上有個大火球，也讓人覺得順著脊梁冒冷氣，定力差一些的差點就叫嚷出聲了。
“怎麽回事？怎麽又停住了？”身後的馬車裏傳來方熊不滿的聲音。
“一點意外，很快就可以繼續前進了。”老於管事說了一句，然後又立刻低下頭去，用低低的聲音說道：“分出兩個人，一個去後麵守著，若有什麽異動，盡全力保護少爺安全，另一個隨時準備回道家族報信。”
“是。”押車的也不敢怠慢，立刻動作起來。
老於管事常走這條路，對這裏的一切都能很快的做出應對，他吩咐完畢之後，強提精神打馬上前，離得跟近了一些，他才發現對方的身上有著許多幹涸的血跡，應該是受了很嚴重傷。
這一切跡象都表明這不可能是個活人，就算老於掌櫃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種情形，他覺得這一次，自己的經驗似乎派不上用場了，但總歸還是要試一試的。
老於掌櫃擺出了一副笑臉，這是他常年經商磨練出來的，既不讓人覺得假，也不會過分熱情讓人覺得反感，他先是雙手抱拳施了個禮，然後從馬鞍一側解下了一個錢袋，在手裏顛了顛，銀兩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老於掌櫃翻身下馬，他的動作很慢，很輕，盡量不去激起對方的敵意，將錢袋放在地上，向後退了兩步，輕笑道：“一點意思，不成敬意，請兄弟們搬漿子，山串。”
這是江湖術語，搬漿子，隻得是請弟兄喝酒，山串的意思是讓對方喝舒服了。
這就是花錢買路錢了，畢竟山匪街道為求財，實在不行才動手，很少有直接就上來搶劫的，那種多半不是為了財，隻是以劫財為掩護，純粹是是為了殺人。
在老於管事看來，對方雖然很嚇人，但還沒有動手的意思，他的話也很客氣，一般情況下，土匪見到這種懂行的，也不會過多為難，拿了錢就走人了，但這一次的人卻絲毫不為所動，老於管事笑盈盈的又拿出一袋錢來，放在地上。
對方始終不說話，局麵有些堅持住了，老於管事正在思索，身後卻有腳步聲接近，回頭一看，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方熊！
此時方熊手裏提著一口寶劍，龍行虎步的走來，家族子弟的高傲和氣勢完全展露出來，完全不顧老於管事的眼色，抬劍直指對方：“就你叫土匪啊？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來搶劫，擦亮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可是我方家的商隊！”
你是真他媽的熊。
老於管事一口氣走差了，這要是自己家的孩子直接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先招呼著，可眼前這人卻是少爺，隻能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再次滿臉堆笑的看著對麵的人，但還沒完全轉過去，一道白光就從眼前急速閃過。
不好！
老於掌櫃什麽都來不及說了，抬手打出一枚小石子，這是他的一手絕活，平時練著玩，也就是打個野雞野兔之類的，但勝在精準。
畢竟通商之時商隊有家族武者跟隨，動手也輪不到他，所以這麽多年也沒怎麽花心思練過功夫，隻練成了這麽一手小玩意，卻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當。”的一聲響，石子好歹算是趕上了，在方熊眼前將那東西打飛了，石子崩向一旁，可那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卻餘勢不減，紮中了旁邊的一匹馬，可接下來不過兩個呼吸，那匹馬就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眼看是不活了。
隻要長了眼睛的就看見了，這還用多說什麽嗎？
老於管事一把拉住被嚇傻了的方熊就往商隊後麵狂奔，同時嘴裏高聲大喊：“來人，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