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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往的節目路數不同, 這次編劇導師也會成為下場比拚的選手, 需要帶著自己選出的演員,通過導演陳琛、陳知墨還有小說原作者龍鬱之給出的情境現場寫好劇本並與自己戰隊裏的選手組織排練, 最終在舞台上呈現。
時間緊任務重,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一個具備戲劇衝突有可看性的劇本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需要各個演員相互磨合搭戲,更是難上加難。為了以示公平,三個出題人事先各準備好三個不同情境的題目放在大屏幕。先由編劇導師選號, 定下來是哪位出題人。再把三個題目投上不停滾動的大屏幕,由現場被挑上台的幸運觀眾隨機喊停, 屏幕上的指針指向哪一個, 哪一個就是其最終的題目。
等胡立邦說完此期的規則,無論是景純兒、冼薇還是顧念都笑得無奈, 台下觀眾的熱情度也很高, 因為聽著就覺得不容易,確實值得好好期待一下。抽號的時候,冼薇資曆最老先選了。她挑了個擺在中間的手機,往上一劃出來的數字是二號,對應的出題人是國際上有名的大導演陳琛。對此,冼薇相對滿意, 觀眾隨機選出來的題目是:逼訊。
“這個有意思了。”顧念似笑非笑地輕輕說了一句。景純兒從她的語氣表情, 瞬間讀懂了她話裏的含義。
說到逼訊這個情節, 《民國二十七年》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橋段之一, 便是邢曼雲和林玉岫在歌舞廳的一場爭鋒相對。明麵上的針尖對麥芒, 其實是在麵對汪偽76號步步緊逼時合作的一場反間計。
一九四零年農曆七月,臭名昭著的汪/偽政府76號特/工總部截獲了一封抗/日情報,上書:月半,風月無邊。
在粵北風俗裏,“月半”為每年的農曆七月十五,又稱“中元節”是祭祀鬼的節日。“風月無邊”則對應的是上海灘有名的風月場所——上仙肆。
到了“月半”這晚,富麗堂皇的上仙肆門口車水馬龍,裏頭紅綃帳暖、紙醉金迷,不斷飄出女人嬌媚婉轉的歌聲還有令人心神蕩漾的脂粉香。在燈紅酒綠的掩蓋下,是國/共/抗/日/小組討論暗/殺日本華東戰區總司令的計劃。正值關鍵處,76號情報處處長汪荷率一隊人馬破門而入,“突突突”的幾聲槍響驚碎了滿堂聲色旖旎。
“冼薇要寫的劇本,肯定就是這段了。”顧念喝了幾大口咖啡,把紙杯隨意地放在桌上,然後拿起紙筆在空白處落下倆字“繁華”。這是龍鬱之出的題目,比起冼薇抽到的“逼訊”還有陳知墨出給景純兒的“反殺”,“繁華”這個題目簡直是抽象到可以自行想象。作為一個形容詞,什麽樣的情節都可以往上套,優點是選材廣泛,缺點是可選的情節實在是過分廣泛了。
顧念握著筆思索,見景純兒坐在身邊拿著咖啡杯小口小口地啜著,不禁奇怪道:“你不趕緊準備嗎?時間不多,和自己的隊員多聊聊角色也好。”
景純兒笑著搖搖頭:“我就是個陪跑的,隻要劇本表演不出錯就行。反正,無論是邢曼雲還是林玉岫都不可能從我隊裏出。”
顧念沒說話。之前的一檔節目裏,她選到的邢曼雲表演者被淘汰掉了,這也是為什麽最後一期黎羽芝可以直接加入到她的戰隊。
“不過,你準備得怎麽樣了?”景純兒不自主地虛了下眼睛,她問的當然不是顧念的劇本而是對於接下來戰局的布置。
“應該沒有問題。”顧念盯著手上的紙,刻意回避了景純兒的目光。她這樣做,雖然是共贏的結果,但不得不承認,顧念的良心還是痛了。
第一個登場的是景純兒的作品。情景設定完全沒有懸念,也是《民國二十七年》中著名的一場,邢曼雲的抗日成員身份被當眾揭穿後,日方高級軍官山下健次郎想將其擊斃卻被反殺。
整體完成的還算圓滿,但是細節把控不足,演下來不夠出彩。陳知墨的點評相當含蓄:“是一個完整的表演,劇本有看點也有明顯的衝突。演員們對自己角色的定位都比較精準,很明白自己是誰,也很明白在這個情境下該做什麽。如果非要提一個小建議,就是大家在一些動作表情上還可以刻畫得更加細致,比如在邢曼雲和山下健次郎對峙之前,林玉岫可以有些眼神上的變化。在這裏我想表揚一下演男主的這位,那個下意識的側身閃避很好。”
冼薇看完後,流於眼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景純兒組的邢曼雲和林玉岫,表演得中規中矩,台詞未經細細雕琢,就是把書裏的對白簡單地改動一遍。顧念組的林玉岫更是沒有絲毫競爭力,上一期她不是淘汰組裏的林玉岫就是邢曼雲。冼薇輕鬆地舒了口氣,溫婉拿到林玉岫的表演資格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顧念風輕雲淡地笑著,把冼薇的微表情全部收於眼底。冼薇這麽自信也很正常,溫婉的亮相就十分驚豔。穿著身水紅色的繡花旗袍,歪靠在絲絨沙發上,坐在一群男人中間,濃豔舞台妝點綴過的眼角眉梢,不僅有女孩子的嬌憨還有交際花的嫵媚。
背景純音樂放的是纏纏綿綿的《何日君再來》,隻有曲調沒有詞,溫婉一雙妙目脈脈含情,半迷離半深情地掃過身旁的男演員再移轉到台下觀眾,清甜的嗓音跟著曲唱道:“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喝完了這杯,請進點小菜。人生能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哎…”
槍響打破了她的靡靡之音。溫婉飾演的林玉岫先有幾分錯愕,然後眼波流轉間把所有驚慌全部壓下,唇畔勾起抹不在意的笑。
這細微的表情很是動人,盡管顧念知道溫婉和自己不屬一派,她還是欣賞溫婉身上的那股靈氣。溫婉是一個老天賞飯吃的演員,日後也許會在演藝事業上大放光彩,不過不能是這一次。
一身軍裝的汪荷來到舞台正中央,瞄了眼坐在最外邊的邢曼雲後將視線投到了林玉岫身上:“表妹也在。”
書中的汪荷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出身世家,相貌英挺,渾身上下流淌著某種雌雄莫辨的中性氣質。她前期是個飽讀詩書的大家小姐,待人謙和淡雅如菊。後期遭遇巨變,不但變得心狠手辣,剪掉一直蓄著的長發後,投敵叛國的她更是朝著冷硬鐵血的方向一去不複返。
飾演汪荷的演員相貌是好的,幹練的黑色短發襯得她的五官尤為精致,德係軍裝把她的頭身比修得非常好。顏值是夠,隻是氣勢不足,如同套了個漂亮的殼子,內裏的精神氣撐不起來。硬凹出來的冷峻,在溫婉優雅地起身對視後,汪荷的眼神有個明顯的不穩。
“表姐,這是來上仙肆玩樂嗎?”溫婉眯著眼睛,笑容嬌滴滴的:“這裏可不歡迎女人。”
“不歡迎女人,她為什麽在這裏?”汪荷眼色一凜,立即側身用手指了坐在一旁默不吭聲的邢曼雲。
原著裏,汪荷與林玉岫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林家隻有玉岫一個女兒,所以她和這個表姐的關係很親近。在汪荷沒有黑化之前,她性子溫柔,對這個唯一的表妹更是如此。不僅體貼入微,每年會幫她收集鮮花做口脂香膏,玉岫起初不會描眉,都是汪荷每日早晨來玉岫閨房替她畫。就算是入了76號,汪荷變成了有名的“女魔頭”,她對林玉岫還是相對溫暖貼心的。
但是這個演員太注重強調汪荷的反派身份了,從表情動作看不出她和林玉岫私下的好關係,隻有冷硬的質問。
“表姐……”溫婉走上前,俏生生地拉住她的軍裝下擺:“邢小姐是來給我作專訪的。”
她對邢曼雲眨了下眼睛,然後向汪荷撒嬌般地笑著:“你表妹我,可是上海灘有名的花蝴蝶。”
汪荷沒理她,將林玉岫的手揮開,直接從腰間拔出把精致的槍對準了邢曼雲的腦袋:“專訪?我看是合謀抗/日吧!”
演邢曼雲的演員指尖一動,冷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你倆就別演了。不就是為了個男人嗎?想弄死我就幹脆點,沒必要給我套個這麽大的帽子。林玉岫,你也不用給自己臉上貼金,什麽花蝴蝶?全上海灘誰人不知,你就是個給高官富商玩弄的Ji Nv罷了。”
這一段便是邢曼雲與林玉岫的互相攀咬,目的是混亂汪荷的視線。溫婉仍然笑得嬌俏,隻是在一個失神後,眼神變得陰冷又堅毅:“表姐,開槍。”
汪荷還沒有反應過來,林玉岫就奪下她手裏的槍,毫不猶豫地對著邢曼雲的胳膊來了一下。邢曼雲瞬間悶哼一聲,捂住自己被子彈擦傷的手臂。彎著腰仰起臉,不可置信地盯著林玉岫。
她笑容依舊,隻是好看的眼裏沒有一點笑意:“我林玉岫,就算是家破人亡,淪為了風月場裏的交際花,也由不得你來羞辱。”
說罷,她又想將子彈上膛,卻被汪荷把槍搶了回去。不得不說,這場舞台劇的節奏很快,情節起伏跌宕,演員的表現也比景純兒那組有亮點許多。
尤其是溫婉扮演的林玉岫,站在舞台上,無論到沒到她的戲份都在閃閃發光,讓人忍不住全程把視線定在她身上。她演這個時期的林玉岫其實是有短板的,十四歲的女孩還不能把女人的風情萬種拿捏到位,所以她放大了身上嬌媚的特點,沒有四不像地去硬擺熟女的樣子。不得不承認,溫婉是天才型的演員,還未受到專業的雕琢就已經初現未來影後的影子。
冼薇對溫婉的表現相當滿意,聽到國寶級的大導演陳琛誇獎溫婉,她的眼睛都恨不得笑眯上。就連龍鬱之也說,溫婉跟林玉岫這個角色契合度很高。這場戲滿堂喝彩,一水的誇讚,所有人都認為溫婉拿林玉岫這個角色已經沒有任何懸念。
有了冼薇她們的珠玉在前,最後出場的顧念戰隊似乎有些吃虧。主持人胡立邦剛要為《繁華》報幕,突然從台後冒出個一臉凝重的工作人員,頻頻對胡立邦打著手勢。胡立邦見有事情不對,快步走到那人麵前,聽完他的話後也是一臉凝重。
事發突然,胡立邦也沒有耽擱,回到舞台後對在場所有人說:“剛才發生了個狀況。顧念導師組的林玉岫扮演者,因為身體原因無法上台演出了。”
他話音一落,底下就炸開了鍋。演員到底是因為身體原因,還是看了溫婉的表演就拒絕登台了呢?不管怎麽說,主演之一登不了台,臨時換人搭戲,最終呈現的效果絕對差強人意。
所有人都在看顧念,有人是為她捏了把汗,有人是同情,也有人是幸災樂禍。她低垂著眼,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手肘撐在桌麵上托著額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長久的沉默,胡立邦作為主持人不得不暖場:“很突然,這是節目組完全無法預料到的。很多時候,人生就是這樣,想不到的,想得到的,一件件發生。但誰能說,遺憾是完全沒有價值的呢?”
他在這邊圓著,編導和其他工作人員正焦頭爛額地討論應急方案。顧念組的林玉岫扮演者昨天來錄製現場還好好的,但是晚上好像吃了不幹淨的外賣,跑了幾趟廁所。吃了止瀉藥後,明明都恢複得不錯了,看她狀態應該不會影響今天的演出,所以他們也沒在意。誰知到了冼薇組表演,她又腹瀉了,小臉慘白身上全是冷汗,恨不得坐在馬桶上拉到虛脫。也不曉得,是不是太過緊張導致的應激反應。
事已至此,冼薇更是勝券在握。眼見導演組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個好的結果,她忍不住提議道:“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不如就讓溫婉現在去熟悉台詞,跟黎羽芝還有其他演員一起演一場。”
顧念仍然沒說話,隻是心裏暗笑這冼薇還真是會給自家的人找機會表現。隻是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又怎麽會輕輕鬆鬆地讓給別人呢?就在導演組聽了冼薇的建議,討論過後差不多要同意最後象征性地詢問顧念的意思時,她拿起話筒,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淡定自若,說話的內容也是出乎意料的石破天驚。
顧念說:“既然原定的扮演者現在演不了,那麽作為她們的編劇導師,林玉岫這個角色我來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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