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
七座商務別克飛馳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 兩側的景致飛快地在車窗外倒退。自從遠離市區上了高架又轉進山裏,周圍的汽車越來越少。顧念更是忐忑不安。她本不想乖乖上車的,但當時的情況實在由不得她。午後的小區附近沒有什麽人,Rita下車後另一個光頭壯漢從車內探出頭。一月份裏, 他竟穿著背心,右臂上刺滿了各式花樣的刺青。他隻狀似不經意地瞄了她,顧念就已經腿軟了。
這是碰到黑社會了……?
她很清楚,當時的架勢自己想上車也得上, 不想上車也得上。那不如聽話一點,也讓自己體麵一點,不要弄得太難看。
Mora的哭聲斷斷續續,顧念看了眼還在抹眼淚的她, 心裏說不上是同情還是可憐。為一個像阿白那樣的人哭, 她多少覺得不值。也不知道阿白在“冥王”那遭了什麽罪, 為何要把她“請”過去。顧念隱隱猜到這應該和上次在遊樂園發生的事情有關。
Rita:“一會兒見到冥王,她問什麽你就說什麽。乖一點。”
自上車後就沒人講話。此時Rita主動開口, 雖然語氣談不上好, 話語也有點警告的意思但顧念提起的心卻放下去一點。
顧念:“冥王是誰…?為什麽要找我呢?我和她不認識啊……”
Rita側過臉來, 用眼神隱晦地點了下坐在副駕駛上的壯漢:“馬上就認識了。”
顧念讀懂了Rita的動作:車上有冥王的人,還是比較得力的幹將。她不能和自己說太多。回想起遊園會那晚, Rita主動地和知墨提起冥王現在又是她來接自己去,想必Rita也在冥王手下做事。
所以……這個傳說中的冥王, 是A城有名的黑社會老大哥嗎?顧念自動腦補了港片裏麵戴著墨鏡手上把玩著文玩核桃, 身旁站了一堆小弟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形象。想完以後肩膀抖了兩抖, 好怕到時候麵對此人,自己的小心髒承受不來。
兩年前顧念初來乍到,因為Mora的關係認識了幾個女同圈裏的圈內人。Rita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沒有在A城讀過書,沒有在A城工作過,也沒有想進入敏舒的精英社交圈。除了表妹林芊芊和大學時代好友楚樂心,顧念在這裏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社交。林芊芊和楚樂心工作繁忙,要說出去玩樂聚會,顧念跟這幾個圈內好友的相處時間還多點。
初次見Rita就在她身上看到多處紋身,但在澳洲待過的顧念見慣不慣,也沒有把她往黑社會那裏想。現在看來,自己當初想的真是太少了。Rita還對自己獻過殷勤,明裏暗裏都有表示過好感……顧念的肩膀又抖了兩抖,幸虧自己性子軟沒有非常直白地拒絕過她,隻說了自己有女朋友。要不然……真是想想都後怕。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黑道上的人認識。她祖上三代都是良民,自己安安分分生活了二十三年。不說和黑社會扯上關係,就連街上的地痞無賴都沒接觸過。前方不知是吉是凶,八成沒有好事。顧念現在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Mora還在哭,哭得顧念的心情愈來愈糟糕。在此之前,她聽過冥王這個名號兩次。一次是在遊樂場,Rita提的。另一次則是當晚在蘇鎏家,穿紀梵希狗頭衛衣的男子提的。無論是誰提,都直指冥王和陳知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樣想來,她現在之所以在這輛車上估計也是因為陳知墨。阿白不過是個由頭。可是,為什麽非要“請”自己去呢?她顧念明明就是個什麽也不清楚的局外人……
七座商務別克下了盤山公路後駛進一道小路。車往山裏進得越來越深,樹木也越來越密。也許是顧念的錯覺,越往裏進陽光漸漸弱了下去。肅殺的嚴冬,道旁全是落葉。滿目的蕭瑟和衰敗讓顧念對冥王的畏懼不斷加深。山路雖然被人為修整過但仍然有些崎嶇。車子不停地顛簸著,在樹木的遮掩下前方的路看不見盡頭。顧念不由聯想到歐洲的黑暗中世紀,一望無際的森林沼氣彌漫。叢林裏陰狠惡毒的女巫在黑色麵紗後露出猙獰的微笑。配合著Mora的哀哭,越想越瘮人得慌。顧念甩甩腦袋:她還是把心思放空老老實實坐著比較好,要不然真的能被自己的腦洞嚇死!
繼續往裏開了有二十分鍾,穿過密林一片宏偉的建築群隔著車前窗玻璃赫然展現在顧念眼前。她控製不住地睜大眼睛,一時無法用言語形容此時心中的震撼。誰能想到,A城城郊的山裏竟能藏著這麽鬼斧神工的哥特型建築。瘦削而又高聳的尖頂,肋狀拱頂與開敞的半拱券扶壁。玫瑰窗於太陽下折射出七彩華光。
商務別克在巨型鐵門前停下。副駕駛上的壯漢搖下車窗對哨所裏的人點了下頭。鐵門洞開,建築外牆的精美浮雕像鋪呈開來的畫卷使顧念一覽無餘。怎麽可以這樣美?這份雄渾細致到極點的建築之美在很大程度上削減了顧念對未知的害怕。
她趴在車窗上興奮地欣賞著。前麵的漢子突然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聽得人不寒而栗:“歡迎來到明陳公館。”車內的暖風打得很足,顧念卻不由打了個寒顫。
別克停在公館大門,顧念下了車隨他們穿過尖形拱門來到內部。不同於她對傳統哥特式建築的布局印象,裏麵掛滿了各式兵器,野生動物的骨骼還有不同時代的日本武士戰盔。走在裏麵就像是在參觀博物館,所見飾物無一不透露著暴力的野性和曆史的厚重。顧念不禁對此間主人有種肅然起敬,就憑這些藝術收藏就已經讓她望而生畏了。
跟在壯漢身後往裏走,垂直的束柱挺立在兩側,正中的花窗玻璃描繪著聖經中的經典場景。外間的光射入琉璃,璀璨耀眼得像是來到了天國。快到公館正廳,顧念垂下眼不敢四處亂看。直到前麵的人停下,顧念也止住腳步。
“人帶來了。”
壯漢的聲音落下,久久沒有回音。顧念仍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
前麵的光強了點,原來是擋在她身前的漢子讓開了。她怔了一下,止不住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光可鑒人的地麵上鋪著一張極珍貴的獸皮。再往上看是四支金光閃閃的椅腿和逶迤到地的玄色絲綢。繼續向上觀,這把椅子竟然是純黃金打造的,椅腿和扶手的裝飾雕刻非常繁複!大片的黑絲綢鋪在這張巨大的黃金椅上,椅上人斜靠在裏麵,長度及腰的墨發也如她身著的絲緞般順滑,四散在她周身。
顧念盯著眼前的女人差點忘了呼吸:她的皮膚好白啊!可以說是白得過分,過分中帶著陰森,使她看起來有點不像活人。與她慘白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黑如墨汁一樣的長發,還有那雙幽黑看不見底的瞳眸。在某個須臾刹那間,顧念分不清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人還是鬼了?
如果說敏舒的沒活氣是因為沒有人情味,那她的沒活氣則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陰晦。可是這份陰晦的氣質裏卻不見絲毫的腐敗感和頹唐感。大多時候,在形容一個人或是一樣東西時,這三個詞語都是同時出現的。
隻是這次例外了……
黑衣女人左肘撐著金扶手,骨感的手指拖著沒有血色的左腮,就這麽安靜地和顧念對視著。不說話也不起身,無形之中給顧念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迫。從看到這處建築群開始,顧念就覺得一種詭異的矛盾感無處不在。
不見天日的深山老林裏竟然暗藏了一塊平地,平地上還建有這樣規模的公館。完全異於東方風格的哥特式建築,精美到可以和歐洲的大師之作媲美。這些建築材料是怎麽運進山裏的?
公館內層層推進的浮雕束柱和幾乎將空闊的內空間全部包圍的七彩玻璃都帶有很強的哥特感,可主人的收藏品味卻和公館的設計完全不搭。所以當顧念實實在在地站在她麵前,細細地將她身上的每一寸看過。女人的外在形象給了她明顯的視覺衝擊,可內心裏顧念又覺得這是如此得理所當然。
她從來沒見過……甚至在現實裏也從未聽說過……一個人可以把自己的獨特氣質發揮到如斯地步。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斯的有衝撞感!顧念甚至覺得就算她今生隻見了女人這一麵,數十年後自己仍能認出她化出來的骨灰。
經過了長達一分鍾的內心波瀾,顧念慢慢地把自己的神思一點一點拉回來。恢複如常後,她不敢再和女人四目相對,移開了目光。心裏驀然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這女人的審美怎麽和另一個人有點相似呢?
這時另一個男子從外麵走到女人身邊,傾下身說:“她們來了。”
女人聽了麵色如常,連動都沒動一下:“這麽快,請她們進來吧。”幽寂的嗓音響在顧念耳朵裏,像是從暗夜中徐徐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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