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身

  半夜,蘇鎏躺在顧念旁邊睡得正香。她抱著顧念的胳膊,將臉緊緊地貼在上麵。


  顧念見她睡得這麽好,也不忍心大動作將她吵醒。於是維持著平躺的姿勢,久久不能入眠。


  寂靜的黑夜,唯有蘇鎏平穩的呼吸聲響在耳邊。她不由想起幾小時之前,蘇鎏和自己半開玩笑說的話。


  “她不是什麽好人。要喜歡的話,就來喜歡我好了……”


  蘇鎏說,陳知墨不是好人。


  這本是一句會讓顧念驚訝的話。溫柔上進的陳知墨,怎麽可能不好?但令顧念更驚訝的是,聽了這話,她一點也不驚訝。


  知墨她,本就該是個有過去,有故事的女人。


  還記得那天與陳知墨在家,喝著小酒,看著武俠電影。說到了《花虛影》,也聊到了陳天皇。知墨的睡衣滑下肩頭,光潔如玉的半麵裸肩連著裸背白得發光。


  完美的肌膚如同上好的宣城紙。隻是,它不是未著墨的……


  那上麵,繪製了天使的左翼。占幅巨大,花紋繁複。


  知墨定是醉了,她瞧見顧念盯著自己的肩膀出神,竟然迷離著醉眼輕笑起來:“你看見了?”


  不待顧念回答,陳知墨轉過身去。當著顧念的麵,把睡衣褪到腰際。柔軟輕薄的麵料向下滑落,將那片文身清清楚楚地展現在顧念眼前。


  很難描述初次見全的震撼,顧念從未見過身邊人有那麽一大片文身。而且,還是在溫和又有女人味的陳知墨身上。


  一扇羽翼差不多爬滿後背的左麵。碩大的翅羽舒展,像是要乘著風,卷過天邊流雲。文身裏包含著複雜的紋路,文得深淺不一,描得彎直不定。墨汁密密麻麻刺進皮膚,構成的圖案是詭異的精致。羽毛紋路清晰,帶有宗教色彩的裝飾性條紋隱在其中。


  顧念一時分不清,這文身,是美還是魅了。


  陳知墨隻文了一扇,右半部分的背上空空如也。強烈的對比下,更顯得空白的皮膚白皙無比。這半麵羽翼,引得顧念情不自禁地伸出食指。


  指尖點在陳知墨的裸背上,點在翅膀的最高端:“知墨,文的時候很痛吧。”


  “還好。”她溫柔的聲音和她背上的文身並不相稱。


  “不懂事的年紀,做的一次瘋狂的決定。”陳知墨的語調沒有起伏:“我並不後悔。”後一句不知是說給顧念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酒醒後清明的兩人都再未提及這段,顧念甚至覺得,那是她那晚喝醉後的一場夢。


  蘇鎏動了動,輕輕哼了兩聲。顧念以為她醒了,剛想把胳膊抽出來翻個身,卻被抱得更緊。


  以前看過的心理學書上說,喜歡抱著東西睡覺的人大多沒有安全感。這個平日裏囂張跋扈的蘇家千金,也是沒有安全感的人嗎?顧念看著她,黑夜裏,沒有光。烏烏的一團。


  她打小沒有父母,缺乏安全感並不奇怪。這樣想著,顧念對蘇鎏不禁生出幾分心疼。


  睡前還有點猶豫,想著要不要提議分兩床被子。都是女生,提得刻意會讓彼此尷尬。誰曾想,蘇鎏剛往床上一躺,就招呼著顧念也趕緊鑽進來睡覺。


  “顧姐姐,我想抱著你睡。”在台燈昏暗的光下,蘇鎏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鹿的眼睛,使人不忍拒絕。


  顧念躺在床上,此時的心情很複雜。蘇鎏是蘇優嫵的親妹妹。而蘇優嫵,是被她捉奸在床的第三者。


  念及蘇鎏說蘇優嫵喜歡陳知墨很多年,再結合蘇優嫵對陳知墨的反應。顧念很難相信,蘇優嫵那晚對自己說的話。她說:

  “可是我很想要敏舒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想要的,是陳知墨啊!

  但是,她和敏舒為什麽要那樣做呢?酒吧的那晚又該如何解釋?


  顧念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可以使自己信服的答案。就這樣,慢慢陷入夢鄉……


  淡金色的陽光如同一層薄紗,透過窗,穿過簾,溫柔地灑入酒店的套房。昨日傍晚下了場冷雨,今日早晨的天氣卻很不錯。


  顧念懶懶地撐開眼簾,被眼前的蘇鎏嚇了一跳。隻見她睜著又大又嫵媚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臉。


  “顧姐姐,你的眼袋要掉下來了。”蘇鎏說的有點突兀。


  顧念聽了有點鬱悶。早晨剛醒,四目相對的光景裏難道不應該先道一聲早安?眼袋重,黑眼圈,精神頹唐這樣的事,完全可以留到之後再說呀。


  思及自己沒睡好的原因……顧念暗想:蘇鎏這家夥真是太不會說話了!

  “可能到了個新環境,沒休息好吧。”雖然腹誹著,但嘴上仍很含蓄。


  “哦……”蘇鎏嬌俏地笑笑,眨了眨眼:“那你再睡會兒,我先起了。”


  她背朝著窗戶,外間的光散落在她身後。黑色的蕾絲睡衣穿在蘇鎏身上性感得不行。凹凸有致的身材,豐乳細腰。再加上華麗得晃人眼的容貌。蘇鎏麵無表情地站著,都是傾城又傾國的風情。


  顧念看著她,失神了。失神於她的美,也失神於她和蘇優嫵竟然長得如此之像。明明不是雙胞胎,卻勝似雙胞胎。


  “發什麽呆啊?”蘇鎏將手指插在自己濃密的發裏順了順:“是因為我太好看,你看呆了?”轉了轉脖子,她的笑越來越深,卻沒有再說些什麽。繞過床去了衛生間。


  顧念裹著被子動了動。她知道知墨並不直,被蘇優嫵喜歡這麽多年,難道都沒有心動過嗎?就算蘇優嫵一無是處,但憑著那張臉,就能引無數人瘋狂。更何況她還是陳知墨最重要的投資人,昊和集團的當權者。


  徐徐呼出口氣,這段時間,真的發生了太多事。都是她很難短時間想通的事情。隱隱覺得敏舒和她分手的背後疑雲叢生,夾雜著太多的不可說。


  “我好了。”蘇鎏的聲音打斷了顧念的沉思。


  起身來到盥洗室,隻見蘇鎏正對著鏡子描眉,神態專注。


  “那個……”顧念囧囧地看著蘇鎏,她站在裏麵化妝,自己怎麽好意思上廁所……


  “嗯?”蘇鎏並沒有體會出顧念的尷尬,仍自顧自地對著鏡子進行手上麵的動作。


  “還沒弄完嗎?”顧念笑著提醒。


  蘇鎏:“弄完了。”


  “需要出去換身衣服嗎?”顧念繼續笑著。


  “我化完妝再換。”


  顧念半張著嘴,圓圓的眼睛眨了兩下,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鏡中的蘇鎏,在精細的妝容修飾下更顯得美豔。她挑著剛畫好的眉毛,眉峰勾起:“顧姐姐,直接叫我出去有那麽難嗎?”


  “啊……?”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受欺負?”微側過臉,右眼濃密纖長的睫毛像把小扇。


  “對著我,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出來。”她拿著眉筆,對著顧念的方向輕輕一點。然後拎著化妝包,施施然走出盥洗室,體貼地關上門。留顧念一人站在裏麵愣神。


  連小丫頭都能教訓自己,顧念癟癟嘴。自己真是太軟太好欺負了。轉念一想,這小丫頭也不是別人,她可是高調跋扈的蘇千金。一下子,心裏非常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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