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鐵幕之下
當年努爾哈赤在遼東大屠殺過後，赤地千裏，漢人對女真人痛恨不已。
現在的關寧軍、皮島的東江軍民，和建奴不共戴天。
努爾哈赤死的時候，留給皇太極的其實是一個爛攤子，這個攤子爛到什麽程度？
內部高層不服皇太極，民間漢人和女真人矛盾重重，政治體製落後不足以支撐一個國家。
最重要的是，女真高層都不願意往國家體製轉型。
例如當年的代善、多鐸等人，全部不服皇太極，尤其是不服皇太極的改製。
如果沒有皇太極，遼東的收複不用崇禎來，袁崇煥就可以了。
曆史上的袁崇煥說五年平遼絕對不是吹牛逼，因為崇禎元年的遼東局麵真的很爛。
為什麽說皇太極是這個時代的位麵之子，就是這個原因，他真的接了老爹一手爛到家的牌。
現在範文程重提努爾哈赤時代的“殺光”政策。
這讓皇太極一時間在思維上有些緩衝不過來。
要知道，在遼東的漢人士族和地主老爺們心中，他是一位有資格稱帝的仁君。
尤其是孔府的衍聖公，對皇太極歌功頌德。
皇太極不露聲色地說道：“若是如此，怕是會引起民間的反抗，反倒對我們不利。”
“大汗此言差矣，那些大戶、地主不是對我們表了忠心麽，我們讓他們自己招募人手，去收刮，然後將收刮來的糧食上供一部分給我們，最主要的是不給明軍留糧食。”
“等戰事結束後，大汗再轉身給那些人定個罪名，奪了他們的權，殺他們的人，來安撫民心。”
皇太極抬起頭看著範文程，他有時候也覺得範文程做事的確太沒有底線，但不得不承認範文程真的很聰明。
這絕對是一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不僅斷絕了明軍的糧食，還充實了自己，同時，讓那些大戶招兵買馬，還給崇禎在各地豎立了敵人。
“大汗，這與鮑承先的策略並不衝突。”
想了想，皇太極說道：“好，是個好辦法，範先生大才！”
“沒有大汗，奴才不過還是一個窮苦的書生，奴才是報效大汗知遇之恩。”
“去將鮑承先找回來，本汗要重新擬定他的計劃。”
“嗻！”
天剛剛黑下來，閻應元回來了。
“臣參見陛下！”
“如何？”
“陛下，關寧軍渡過遼河了？”
崇禎放下手中的茶杯：“袁崇煥來了？”
閻應元便將今日所有的經曆說了一遍。
崇禎興奮地說道：“袁崇煥必然已經來了，追你的有兩萬騎兵？”
“是。”
崇禎大笑：“看來皇太極差不多折損了近兩萬騎兵。”
盧象升說道：“陛下，若是袁督師來了，臣以為可以對皇太極發起總攻了。”
崇禎想了想，對閻應元說道：“有一支建奴逃走了？”
“逃走了，是臣辦事不利。”
“不怪你，有些事不強求，朕隻是覺得，那支逃走的建奴回去後會如何跟皇太極交代，畢竟丟了近兩萬人。”
“對了，這兩萬人是兩支軍隊，是建奴的左右翼？”
“是！”
崇禎的手指在椅子上敲打起來，他陷入沉思中：“另外一支軍隊全軍覆沒，無論是左翼還是右翼，逃回去的那支軍隊的主帥，都沒法跟皇太極交代，建奴內部怕是要陷入爭論中。”
“傳令袁崇煥，讓他駐守西南十五裏之外，聽候調遣。”
的確要加快這場戰爭的速度了。
“是！”
不多時，探子就又送來了一份情報：一支人數不詳的建奴大軍抵達沈陽城東城外。
看完情報，崇禎說道：“皇太極忍不住了，明天早上必然有一場血戰。”
當天夜裏，崇禎開始巡視軍隊，他一個軍一個軍的巡視。
並且他親自去鼓舞士氣。
因為他要加快這場戰爭的節奏。
至少要盡快打垮皇太極的主力，否則後患無窮。
如果時間拖長了，將皇太極逼入絕境，可能會迎來最壞的結果。
什麽最壞的結果？
皇太極會使用釜底抽薪的“殺光”戰術，就是當年努爾哈赤用的。
一旦如此，遼東無數老百姓都要遭殃。
這是崇禎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當天晚上巡視到很晚，崇禎才回去入睡，為第二天做好準備。
黑夜如墨，一隊隊人馬飛騁進入撫順城。
隨後撫順城的城門快速被關閉。
撫順城就在沈陽城東邊的百裏，騎馬快速飛奔過去，兩個小時就可以到了。
後半夜，撫順城發生了一件事。
撫順城的官員們召集了當地的地主鄉紳，一同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鮑承先。
鮑承先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了皇太極的意誌。
當聽到自己可以招兵買馬的時候，這些地主老爺都開始興奮起來。
這個關頭，大家都很擔心明軍打到撫順來。
而當聽說可以強征平民家裏的糧食的時候，大家都義正言辭地決絕了。
我們可都是讀書人，都讀聖賢書，都是正人君子，當然要以百姓為重。
隨後，在進行了長達半分鍾的“激烈”討論後，大家又一致認為，這個做法的確是為了大局。
沒辦法啊，現在暴君的軍隊打來了，我們也是不得已啊，我們要以大局為重。
我們是心係天下！
半分鍾，真男人！
正人君子們在這半分鍾之內，完成了一次自我感動。
隨後，大家就各回各家，連夜開始準備。
準備做什麽？
第一、招兵買馬。
第二、等招兵買馬後，開始收刮平民的糧食，要收刮幹淨，絕不能給明軍留！
當天夜裏，撫順城的知縣劉半申剛和鮑承先等人商議完後，他的府上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叫李易，他是撫順城的千總軍官。
千總是明朝以前的基層軍官，皇太極改製，將明朝的那一套搬過來了。
“李易，你怎麽來了？”劉半申正打算去睡覺，見到這個千總突然到訪，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大人，明軍很快就可能會打過來，卑職是來請求大人上奏，撫順城當立刻招兵買馬，否則一旦戰事開啟，就為時已晚了。”
說著，他掏出了百兩銀子，然後說道：“最近卑職手中有一批銀子不知真假，還請大人幫忙鑒定。”
本來打算回絕李易的劉半申立刻目光明亮起來，態度也大好：“你為何突然關心起招兵買馬了？”
“下官腿腳不好，到時候想多一些名額，還請大人準許。”
“你不必擔心了，上麵已經有命令下來。”
“哦？”
“現在撫順城的大戶都可以自行招兵買馬，對了，說到這事，你先不要傳出去，明天準備300人，去城外各地去征集糧食，強征，每一戶全部都得交出所有糧食，這是大汗親口的命令！”
“是！卑職明白！”
“你的那些名額，不是問題，回去吧，本官要睡覺了。”
“大人好好休息，卑職告退。”
天還沒有亮，一個年輕人騎馬到了城門門口，被攔了下來。
“瞎了你們的狗眼，本官是撫順城千總，有重要事情要去辦，還不快開門！”
“大人恕罪。”
城門被打開了，這個年輕人趁著夜色，一路飛快出去。
他的確是撫順城的千總，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大明朝遼東軍情司的情報人員。
他的上司是潛伏在沈陽城裏的劉喬。
劉喬的身份是前錦衣衛指揮使，天啟時期的。
崇禎元年，張凡安插劉喬到遼東，建立關外情報網。
此時李易必須得盡快將這個情報送到明軍的軍營裏。
這關乎到遼東無數人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