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遼河之役

  隻要火焰足夠旺盛，風是無法吹滅的。


  就像這風雪，無法冰涼男兒的熱血一樣。


  一千運糧隊列隊整整齊齊，擺出軍陣。


  孫老頭帶頭開始高唱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其他人也跟著大聲唱出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聲音雄壯，響徹在風雪交加的夜晚，回響在樹林間。


  唱完一曲，大家心中的恐懼也消失了。


  建奴士兵蜂擁而至，明軍最前排的連長吼道：“開火！”


  明軍扣動扳機，雪原上響起了火槍的聲音。


  建奴士兵一排排倒下。


  第二排的明軍快速切換，火槍的射擊接踵而至。


  不過，建奴的也都是火槍手，建奴也開槍了。


  雙方的正麵射擊開始了。


  一個個建奴士兵被擊中倒下，一個個明軍也被擊中倒下。


  建奴人太多，前麵的倒下後，後麵的接踵而來。


  很快，雙方的距離就拉近了。


  建奴的左右兩翼往明軍的側麵包抄過來。


  在射擊完最後一波後，雙方開始亮刺刀。


  刺刀一亮，就是正麵肉搏。


  刺刀刺進胸口，切開血肉，鮮血染紅了雪地。


  孫老頭大聲喊道：“快燒糧草！”


  這都是糧食，絕不能讓建奴截獲。


  十幾個明軍士兵取出火折子，點燃火把，倒了一些油，開始點火。


  但是需要時間，前麵的明軍死死防守著，不讓建奴越雷池半步。


  後麵的建奴士兵瘋狂湧上來。


  前麵一排的明軍一瞬間就被刺穿了心髒，倒在地上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這些畢竟不是正規軍，真要正麵硬抗，肯定扛不住建奴的正規軍。


  一個個明軍在倒下，在死去，與他們的親人永遠分別。


  但是沒有人後退，甚至還有明軍的隊形在快速改變、調整，往前麵湧上來。


  當前麵的防線被突破後，他們就勇敢地填補上去，為後麵燒糧食的人爭取時間。


  他們明知道自己死定了，但沒有人退。


  他們是運糧隊，將糧食運輸到目的地是他們的責任。


  而當遇到敵軍劫掠糧食，毀掉糧食，不讓糧食落入到敵人之手，也是他們的責任。


  孫老頭一把將張小風抓過來，小聲說道：“小風子，你從那邊出去，快跑！”


  在昏暗的火光下，張小風看見孫老頭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他先是一怔，然後有些害怕地說道：“我哪都不去！我要跟你們在一起！”


  “你聽我說，你還小，還沒有娶老婆，翠蘭還等著你！快滾！”


  “孫老頭，我……”


  說話間，突然一顆子彈飛過來，擊在孫老頭的肩膀上，頓時鮮血飛濺出來，濺了張小風一臉。


  孫老頭隻是皺了皺眉頭，用力推了張小風一把，壓低聲音道：“快滾！”


  說完，孫老頭轉身快速朝前麵跑去。


  張小風看見孫老頭攙扶住一個就要倒下的戰友，他的目光有些模糊起來。


  他掙紮了一下，轉身就跑。


  後麵的不斷傳來慘叫的聲音，他甚至能辨別出來那是誰的聲音。


  那些都是平時很關照他的前輩們的聲音，平時大家一起有說有笑。


  跑了十幾步，張小風突然又轉身回來，朝那些戰友跑去。


  他手忙腳亂開始給火槍上子彈，等上完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剛才的地方，朝前麵一個建奴士兵開了一槍。


  但是，僅僅隻是在一瞬間，他就看到不遠處，孫老頭的胸口被刺了兩刀。


  他反應快，飛奔過去，一把拖住孫老頭，聲音嘶啞：“孫老頭！”


  他快速將孫老頭往後麵拖。


  他才十六歲，正是精力無限的時候。


  他咬緊牙關，一把將孫老頭背起來，使出全身的力氣就開始跑。


  “你不是已經……傻孩子……”孫老頭有些心疼。


  張小風眼中掛著兩行淚，他笑道：“人都會死的，這是你說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完，張小風一個沒有站穩，兩人都摔在雪地裏。


  他慌忙抱住孫老頭，往後麵拖。


  但是，前麵已經來了好幾個建奴的士兵。


  張小風發狠，亮出刺刀，和這幾個建奴士兵搏鬥起來。


  可才兩個照麵，張小風的腹部就被刺了兩刀，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用刺刀刺進一個建奴士兵的脖子上，然後倒在了地上，倒在孫老頭的旁邊。


  “傻孩子，讓你快跑……”


  顯然，張小風的胃被捅穿了，大量的血液湧入食道，造成嘔血。


  他滿嘴是血，顯然十分痛苦，斷斷續續說道：“你們……就是我的親人……你們不在了，我活著……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一把抓住孫老頭的手，表情慢慢凝固住。


  雪越下越大，糧食也被點著了，很快就燒沒。


  和糧食一起沒的，還有一千多明軍。


  錦州後勤部第一軍第三師第一旅全體殉國，這是後來錦州在匯報軍報的時候的一句話。


  那些人的名字都將進入到忠烈祠內。


  忠烈祠內的每一個名字，絕不隻是名字，每一個名字，曾經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他們都隻是普通人，喜怒哀樂，也會害怕、惶恐、無助。


  但在最危難的時候，他們那都挺身而出。


  男孩什麽時候變成了男人？


  是雙肩扛起責任的那一刻！

  巨大的鐵幕籠罩在遼河平原上，無邊無際。


  一望無際的建奴士兵，在風雪的夜晚，繼續往前推進。


  雪越下越大，覆蓋了那些戰死年輕人。


  他們並不孤單，因為廣寧城已經出動了五萬大軍。


  也是在這個風雪的夜晚，快速朝東麵的西平堡推進。


  依然是由祖大壽親自統帥。


  一隊隊明軍身披從東南運輸過來的棉大衣，帶著帽子，他們身姿挺拔，在風雪夜安靜地朝前麵推進。


  到了淩晨一點鍾，風雪稍住，在西平堡的統帥大營，趙率教又是徹夜無眠。


  他正在安靜地看著地圖，正在想著明日的排兵布陣。


  他與圖爾格已經對峙了兩個月，雙方打得都有疲憊，但都沒有罷手的意思。


  突然，探子快速回報。


  “報！”


  “何事？”


  “西邊三十裏發現大量人馬正向我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