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話裏有話
我和歐陽謹一起站在房門前,我看著他拿鑰匙開門。
門開了,裏麵首先進入我眼睛的便是一室的白色百合花,巨幅的小女孩的照片。
接著才是一個年輕的很有氣質的很有風韻的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子,她大概就是歐陽謹孩子的媽媽了。
她的眼睛紅腫,臉色憔悴,任何的動作和表現都在我向我展示說明著一個女人最難挨的悲傷。
“蘇小姐嗎,快進來吧外麵冷。”她淺淺笑著,熱情的把我拉進去。
裏麵的空間很大,一整個客廳裏全擺滿了白色的百合,樓梯處,壁爐旁,餐桌旁,全部都放著孩子各種表情的巨幅放大照片。照片中的孩子很漂亮,黑色的發有時候披在肩上,有時候綁成馬尾,有時候綁成花仙子,孩子的眼睛跟歐陽謹一樣的靈氣閃爍,好像一直都在說些什麽一樣。
“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女兒,她最喜歡百合花,所以你看,我們全都用百合做擺飾。”這個女人故作輕鬆,但是語氣中的哽咽出賣了她。
歐陽謹一語不發,遠遠的聽著我們說話,他一直在看一張孩子張開雙臂索抱的照片。
再也不能把她抱在懷中了,這種感覺大概是最讓人疼痛的吧。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這個母親,我想這個時候我說什麽都是多餘的吧。
“沒什麽,我知道。”這個女人強顏歡笑,她比我高比我豐滿,但是現在好像在我麵前她才是瘦弱的那一個。
我想抱抱她給她個安慰,但是我們的關係還沒有那麽親密,所以我不敢貿然,隻是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握緊算做安慰。
“蘇小姐,謹經常在我麵前說起你,你真人比他說的還要好看,謹的眼光真好。”她竟然能很隨意的和我說起閑話來。
而且她叫親切的叫歐陽謹的名字。
我看看歐陽謹,他也正好在看我,眼神熱烈,我趕緊低下頭別開臉。
“你說笑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
“蘇小姐,謹是個很好的人,有很多女人都喜歡他,你不要看他平時多情風流,但是隻要是他認定的人他就一定會狠狠的對她好的,你真幸運。”
她這樣一說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了。
“但願是這樣吧。”
歐陽謹這個時候走了過來。
“於悠,不要再和她說這些了,我找到她的時候她不知道已經在外麵逗留多久了,肯定又累又冷,先讓她坐一下吧。”
歐陽謹喚她叫於悠,他張羅著讓我到一邊坐下。
“哦,這樣啊,那謹你先陪陪蘇小姐吧,我去給她煮點東西吃,肯定很餓了吧。”孩子的媽媽,叫於悠的女人說完就去廚房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酸起來。為什麽她能這麽堅強,能忍得住悲傷在人前歡笑自然。
“歐陽謹,對不起,我實在不應該來。”我一來,打攪他們不說,還要麻煩他們照顧我。
“沒什麽,總要有人來讓她暫時忘記一下的。”歐陽謹和我坐在沙發裏,他說話的是拍拍我的肩膀,“隻是麻煩你了,還要讓你跟著一起難過。”
我和孩子的媽媽在孩子的房間裏看了一個晚上的照片。
“我給孩子起名叫於薇,歐陽於薇,我和她爸爸名字一起。”我暫且也叫她於悠算了,我現在就先做一下她的朋友,陪著她度過最難挨的一晚上。
“謹並沒有說什麽,他其實根本就不打算要這個孩子的,是我固執一定要留下的。”她絮絮叨叨的跟我講整件事情,但是她說到歐陽謹的時候卻明顯的用占有的語氣,我甚至到現在都是直呼其名喊他“歐陽謹”,而她可以很親密的叫他“謹”。這讓我覺得有點吃醋,但是現在在這個剛剛失去孩子的女人麵前,我又能怎麽不滿呢。
“我當時正經曆感情創傷,我愛了八年的男人突然劈腿不要我了,我已經絕望不想再發生任何和感情有關的事情了。那天晚上我在酒吧認識了謹,當時他喝醉了,所以一切都好像那麽順利那麽自然。那天晚上是我覺得最深刻的一個夜晚,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當時我就決定一定要生下來,但是謹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他勸我一定要打掉,我便從他身邊消失了。”
後來的事情就是這樣,孩子一天天在肚子裏長大,歐陽謹一直沒有準備好,他不知道他有一個孩子正準備出生。
“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刻意躲著謹,當時我知道他正在忙著生意上的事情,我隻是不想再給他添加煩惱,畢竟對於我們倆來說,都不過是對方失意時候認識的一個不相幹的人而已。但是不知道後來他怎麽知道了,孩子滿月的時候他來看過,我隻是很奇怪他怎麽能找到我。我並沒有要任何人負什麽責任,隻是想有個陪伴自己的孩子而已,所以謹便不來打擾我們隻是時而來看看孩子。”
歐陽謹其實也是很愛那個孩子的吧,畢竟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慢慢的接觸總會觸動心底的柔軟。
“這些年來謹對我和孩子都很好,給孩子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我們之間在外人看來就是和幸福的一家人。”
是啊,他們走在別人眼中才是幸福的一家人,我,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才對吧。
“其實我應該感到很幸運了。之前我都想過要自殺,是謹讓我又多活了這麽多年,還給了我一個那麽可愛的女兒。”
我聽著她由衷的感歎,心裏像打翻調味盒一樣五位參雜起來。
明明知道現在她是需要安慰的人,需要我給點同情心,但是我卻一陣又一陣的嫉妒起她來。
原來她比我擁有歐陽謹那麽早那麽多的一段時間,而且他們之間有一個不能否認的事實,那就是他們生過一個孩子。
不管歐陽謹對眼前這個女人有多麽的不以為意,沒有感情,他們之間的交情都比我來的深厚。
“歐陽謹總是很會關心別人的。”我幹笑兩聲,不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麽才顯得不失禮、不顯得我自己沒有度量。
“是啊,我記得有一次他來了這裏,看了孩子以後就回自己的住處,誰知道當晚孩子發高燒,我慌亂極了,打電話給他他馬上就趕來了。陪著我一起在醫院守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我才發現我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他當時半個身體都已經麻木了。”
於悠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迷離,她是在幸福的回憶。我一下就感覺出來了,這個女人已經愛相處之中迷戀上歐陽謹了。
就跟我一樣,後知後覺的迷戀上歐陽謹,等到自己發現的時候,那種迷戀已經讓自己著火入魔了。
“好了,夜深了我就不打擾你了,你隨意吧,我先失陪一下。孩子的事已經讓我沒有精神想其他的了。”她說話的時候就完全是個傷心透頂的母親,再也沒有剛才說話時候出於對歐陽謹錯位占有的優越感了。
我連連點頭,這個時候我也不想也沒有力氣想其他的了。
歐陽謹一直在另一個房間不知道在幹嘛,或許又在抽煙,我都能想象煙霧繚繞中他越來越猶豫的臉,俊美,落寞,心疼。
我一個人走出來,在這個滿是百合的房間裏慢慢的走。
燈光昏暗,我慢慢的開始想起我媽媽去世的時候的場景。
那個時候我還在舅舅和外婆家裏,靈堂上我靜靜的跪在媽媽的照片麵前,一句話不說,眼淚都已經不流了。
那個時候我覺得恍惚起來,大人們都在忙著葬禮的事情,好像沒有人注意到我。我悄悄爬起來,看看還沒有入棺的媽媽,臉上雖有傷痕但是已經被妝容遮蓋了,臉色慘白,我伸出手摸摸她的臉,冰的嚇人。
當時我就想以後就永遠也見不到媽媽了,好想跟她一樣就這樣躺在那裏不動算了。身邊來來往往的大人們始終沒有注意到我,把我遺忘在這裏,我看看四周,一切都是那麽陌生那麽緊張,我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寂寞在心中慢慢的漫延起來。
我於是爬上床,和媽媽並排躺在一起,還試圖努力的想去抱抱她。舅媽最先發現的我,她衝過來把我抱下來,我看見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我沒有哭也沒有叫,就那麽安然呆愣的被她抱著不說話。她輕聲的安慰我沒事了沒事了,一切會好的,但是我始終都隻看著躺在那動也不動的媽媽。
就好像現在,我又經曆的一次死亡,但是這次與我無關,可是我一樣的覺得自己好像被遺忘了。
死的是歐陽謹的女兒,他悲傷過度,他不可能還有完全的精力來顧及我,他在忙著和孩子的媽媽一樣最後的送送孩子。
我隻是勸自己該做什麽做什麽吧,畢竟這個時候歐陽謹真的需要單獨一個人靜一靜。我說的再多勸的再多都不能讓他忘掉他已經失去孩子這個事實。
隻是我受不了的是,歐陽謹和孩子的媽媽之間至少還有個孩子可以維係著,他們能在這個時候比任何人都更加的親密和互相扶持,多了我這個人本來就已經顯得多餘,現在我更加不能決定我自己要幹嘛了。
就像孩子的媽媽說的那樣,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很幸福的一家,隻有一家人才更應該在出事的時候全家緊密起來共同應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