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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淮城詭譎_第461章 龍紋素箋

  夫婦重逢,淮城的局勢也逐漸明朗,一切都朝著最好的方向前行。


  盡管歸心似箭,然擔心溪草身體吃不消,謝洛白沒有立即趕路回到淮城,而是帶著小妻子並龍硯平先回未園休憩。


  他抱著溪草去沐浴,並親自幫她打理幹淨,再請包醫生替溪草診治過後,確定身體無恙隻是有些氣血不足後才放了心。


  看溪草精神不濟,謝洛白陪她吃過晚飯便讓她休息一會,溪草嗯了一聲,重新躺在鬆軟的被褥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看著小妻子恬靜的睡顏,謝洛白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替她掖緊被角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屋子。


  小院外側的廂房,乃是龍硯平在未園的下榻之處。盡管溪草已經幫他簡單處理了傷口,然天氣炎熱,他的傷勢還是有些惡化。


  謝洛白才推開房門,便見龍硯平在收拾東西,他旁邊包醫生明顯勸不住,看到謝洛白跨過門檻,霎時鬆了一口氣。


  “司令,您說說龍先生,明明傷還沒有好,就要急著回淮城。再要緊的事也比不上自己身體康複不是?我隻治病,不能救人,如果龍先生再一意孤行,有什麽後果我可無法保證!”


  謝洛白一愣。


  “是啊,包醫生說的對,再急也急不了這幾天,先把傷養好再說。”


  哪知龍硯平依舊搖頭。


  “不是的,洛白,我此次走,是要回瀝州。”


  見謝洛白眉頭微蹙,龍硯平繼續道。


  “上次寫信回去請鄔軍長出兵討伐樓奉彰,如今樓奉彰大勢已去,起義一事暫且擱置,但更要注意各地的穩定。此事不能耽擱,你放心,身體是我的,我會照顧好自己。”


  龍硯平的上峰鄔君遠駐守瀝州,此為南下蜀地,去往西南諸地的要塞喉舌。以烏蘇江為界,江北為淮城中央政府把控,而江水以南則被大小軍閥割據。


  雖任一軍閥都未能形成西北潘代英、東北胡炎釗、雍州沈彥興以及蓉城謝信周的規模,然周遭紛爭頻繁,更有不少軍閥企圖通過遊說鄔君遠自立為王。在樓奉彰統治時期,派駐了大量的中央軍,如今淮城剛剛安穩,若瀝州借著淮城自顧不暇就此動亂,那才糟糕。


  盡管可以請展錦榮遣人前去,可現在彈劾樓奉彰正是如火如荼,抽掉不出得力人手。再者,鄔君遠性格孤僻,和淮城中人幾無密交,知根知底的龍硯平自為最佳人選。


  如此,龍硯平的前往就顯得尤其必要。


  可話雖這樣說,謝洛白看摯友身上的傷,依舊覺得太倉促。


  “養好傷再走吧。屆時我讓展總長派專機送你,這樣兩邊都不耽誤。”


  龍硯平搖頭。


  “瀝州沒有機場,從最近的嘉昌縣坐火車過去還要一天的光景,還不如我立馬從淮城坐火車過去,這樣隻五天就能到達。而且在車上我也能休息,並不影響我養傷。”


  看他主意已定,謝洛白不好再勸,隻安排包醫生陪他一同前往。包醫生歎了聲“你們這些臭當兵的,真不要命”,無奈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謝洛白和龍硯平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


  因有傷在身,不能喝酒,二人坐在小院中的涼亭裏,以茶代酒倒也愜意。


  “洛白,我此次前去,打算繼續留在瀝州,下一次見麵,恐怕便是你一雙兒女的百日宴上了。”


  龍硯平的打算,謝洛白並沒有多少意外。他到淮城,乃是因為樓奉彰想借龍家和自己的過往,離間二人關係,對其安排的職位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閑職。


  龍硯平和謝洛白一樣,骨子中流淌著保家衛國的熱血,讓他在這樣安逸的環境中蹉跎生命,無異於煎熬。


  謝洛白沒有說話,抬起茶杯和龍硯平碰杯。


  兩人皆是一口飲盡,沉默無言間盡是默契。


  留在瀝州隻是龍硯平的第一步,其實他心中還有其他的打算。


  是軍人,就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眼下日本人在東北戰事正酣,淮城樓奉彰一事了卻後,中央軍勢必會出兵東北。等那時,他決定請願一線,戰場是他們的征途,亦是他們的歸宿!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話題從年少的蓉城謝府、稍長的德國軍校以及戰海沉浮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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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不覺間說到了溪草和兩個孩子身上。


  “等百日宴時,就讓兩個孩子正式拜你為幹爹。話說硯平,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等回到淮城就讓溪草幫你留意,說不準咱們的孩子還能培養個青梅竹馬的情誼。”


  提到這些,謝洛白狹長的眉眼霎時布滿溫柔,與他初為人父興致勃勃不一樣,龍硯平目中閃過黯然。


  他抬起茶杯,掩去心底的失落。


  謝洛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隻當他論及終身大事時窘迫和抗拒。


  “華夏那些老話也很有道理。什麽姻緣天注定。我以前嗤之以鼻,以為自己的婚姻多半也是出於政治考量,屆時彼此舉案齊眉,相攜白首也就一輩子了。硯平,相信你的良人也在某處等著你。”


  “但願吧……”


  龍硯平淡淡道,表情有些恍惚。


  自他到達淮城,住進謝洛白官邸背後的小樓,為了讓自己的夫人和摯友握手言和,謝洛白沒少做工作。也就在那徹夜長談的數個日夜,他知曉了謝洛白和溪草的初相逢,知曉了他們從試探開始的陰錯陽差,知曉了認定對方後的篤定和執著……


  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這個叫做赫舍裏潤齡的女子走進了他的內心。


  隨著了解增多,模糊的影子漸漸鮮活,她不再是當初被冠上殺妹仇人刻板標簽,而是成為他龍硯平除了母親、姐妹之外第一個了解最多的異性。


  他驚異她高於尋常女人的見識,折服她雷厲精準的手段,感歎她對環境的適應把控,欣賞她磊落的心性和寬廣的胸襟,甚至對她顛沛流離身世生出憐惜……


  隻可惜一切已塵埃落定,說遺憾,那是不存在的。


  連“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感慨都沒有,隻因她和謝洛白是那樣地般配,隻要遠遠地看著他們幸福,便足矣。


  “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不知包醫生收拾好沒有。”


  謝洛白微怔。


  “你打算連夜回淮城?會不會太倉促了?”


  “明天早上就有開往瀝州的火車,下一趟的時間將是三天之後。”


  聞言,謝洛白在龍硯平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他拒絕了飛機的建議,自然也不會接受專列。謝洛白招來護兵,幾分鍾後,龍硯平和包醫生的行禮已經放在了小汽車上。


  謝洛白正想去叫醒溪草給龍硯平送行,被他拒絕。


  “少夫人一路勞累奔波,讓她多休息。再說,又不是沒有再見之時。”


  龍硯平眸光晃了晃,不由自主看了看外裳的口袋。那裏麵,放著溪草衣擺上撕下的布條,彼時,她曾用它們替他包裹傷口。


  這微妙的私心,被他小心翼翼隱藏,既讓龍硯平自責自己齷齪,更覺得愧對摯友。


  連夜離開就是怕控製不住心緒,萬一被謝洛白察覺,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謝洛白自不知他的心思,隻頷首和他道別。


  “到了瀝州,給我拍電報。”


  溪草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早晨醒來,發現自己竟躺在謝洛白的臂彎中。她呆了一呆,而後就甜甜地笑了,轉身抱住謝洛白,在他唇上飛快落了一個吻。


  可她剛想起身,腰上一緊。在溪草短暫的驚訝中,唇上的吻被加重。


  然謝洛白明顯高估了自己的自製力,本隻是淺嚐即止的早安吻,隨著彼此的深入,他再不滿足這短暫的碰觸,一雙手也開始不規矩起來。


  不過小妻子生產才一個月,謝洛白也沒有那麽禽獸,隻幾分鍾,他幫溪草掩好睡衣,把麵上紅酡未褪的小妻子抱在懷中。


  耳畔謝洛白極力壓抑的喘息分外撩人,聽得溪草心口一陣亂跳,幹脆把臉埋在他胸前,逼著自己轉移注意力。


  “今天怎麽有空陪我睡懶覺?”


  謝洛白生活極其規律,除了受傷身體不便,幾乎是天不亮就起身。兩人同床共枕多日,溪草醒來時謝洛白還在的情況屈指可數。


  “隻是發現睡懶覺的滋味分外不錯,等以後我陪你天天日上三竿再起床。”


  分明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可經他低沉的嗓音說出來,便意外中帶上了一股撩撥的味道,溪草伸掌在他臉上推了一把。


  “不要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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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天日上三竿起床了。”


  說完,溪草又要起身,又被謝洛白按回懷裏,溪草急了。


  “硯平還在,我們還不起,就要被人笑話了。”


  “他昨晚已經走了。”謝洛白抬了抬腕上的手表。


  “現在已經在火車上了。”


  溪草一愣,正要說什麽,謝洛白已經把她擁到了懷中,和她鼻尖對著鼻尖。


  “謝天謝地,還好,你沒事……”


  話中的慶幸、歡愉、滿足隨眼神一起溢了出來,灼得溪草內心一軟。


  她亦伸開雙手緊緊回抱住謝洛白。


  “還好你也沒事。”


  夫婦二人在未園多修整了一天,便回到了淮城。


  官邸中張燈結彩,每一處布置都透著喜氣。所有人在早間就收到二人要回來的消息,是以外麵的小汽車一響,金嬤嬤並桑姐就一人抱著一個小嬰兒從二樓育嬰室下來。


  兩個孩子養得極好,不過七八日光景,已經白胖了整整一圈,手手腳腳也極其有力,溪草才接過來,就被小嬰兒亂晃的雙腳踢了好幾腳。


  謝洛白佯要發作,被溪草睨了一眼,幹脆把力氣最大的兒子接了過去。


  “你怎麽能這樣抱孩子,小心摔了他。”


  謝洛白滿不在乎。


  “男孩子摔幾次正常得緊,我小時候不也這樣長大的。”


  “那也是你會跑會跳的時候。”


  溪草抱起這個,又舍不下那個,幹脆從謝洛白手中奪過孩子。兩個小家夥也很配合,睜著大大的眼睛,咕嚕嚕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姆媽,全然沒有陌生感。


  金嬤嬤喜不自禁。


  “旁人一抱小少爺和小小姐,他們就哭。看來是認出二爺和少夫人了呢,真聰明。”


  桑姐也道。


  “是啊,就算是奶娘來喂奶,小少爺和小小姐都沒有這樣乖。”


  但凡做了父母,聽到旁人誇獎自己的孩子,大抵都是高興的。


  兩人逗弄了一會孩子,直到小嬰兒門先後打起了嗬欠,才把他們放到了小搖籃中。才從育嬰房出來,就見桑姐拿著幾個信封過來。


  “二爺、少夫人,這是這幾天收到的電報。”


  在未園接到孩子們後,謝洛白就讓何湛給沈督軍、謝夫人分別拍了電報,果真最上麵的兩封就來自他們二人。


  對比沈督軍欣喜沈家香火得到傳承,滿腔熱情地要給沈家長孫取名;謝夫人的內容就顯得溫情很多,她劈頭蓋臉就罵謝洛白粗心,隻提孩子,竟把溪草忘記了,在電報中詢問溪草的情況,是否一切安好。


  因為幾日得不到謝洛白的回複,謝夫人又連續發來兩封電報,除了一再詢問溪草之外,表示謝洛白若再不回電,便打算動身來淮城。


  “看看,姆媽疼你得緊,倒像我是上門女婿似的。”


  “你這是吃味嗎?”


  溪草揶揄。


  “是啊,吃兩個孩子的味,自到了家,你連和我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一雙眼睛都在那兩個小鬼身上。”


  溪草啼笑皆非。


  “他們也是你的孩子。”


  “可我才是你的丈夫。”


  這霸道無序的邏輯,惹得溪草哭笑不得,二人說說笑笑,又翻了翻後麵的幾份電報。除了謝洛白的雙親,剩下的便都是沈洛晴、沈洛琛、謝信周、薑萱等發來的。,看著字裏行間流露出的溫情,溪草感慨。


  “可惜孩子們百日的時候,老太太、督軍、姆媽、舅舅、阿萱他們都來不了,不然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多好!”


  “他們不能來,我們可以把孩子的照片先寄給他們。明天就讓攝影師過來,咱們一家四口也應該拍一張全家福了。”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夫婦二人又繼續翻檢後麵的電報,見溪草展開其中一張,麵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謝洛白探頭一看,霎時也變了顏色。


  那是一張蓋著雙龍紋章的素箋,上麵鋼筆字體筆鋒犀利,在一水的標準化鉛字中尤為突兀。


  “潤齡,聞卿誕下麟兒鳳髓,朕覺欣慰。古往今來,皇室血脈斷不曾流落在外,不日,朕將遣人接其回宮。縱知卿不願歸,朕亦言之,朕之後位永屬於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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