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漠城黃昏_第381章 推倒的牆
回到奉川城裏的時候,已經夜裏十一點了,車子正要駛入花園洋房,溪草突然開口。
“等一等!”
謝洛白給小四使了個眼色,車子就在門口停了下來。
溪草卻又不說話了。
隔壁梅鳳官的臨時公館內,還亮著燈,梅鳳官生活很是規律,這麽晚還沒睡,顯然是在等她。
雖然溪草從未想過離開謝洛白之後,就轉而投向梅鳳官的懷抱,可她始終欠他一個交待。
就這樣過了許久,還是謝洛白率先打破沉默。
“溪草,你要是想回去,我絕不會逼你。”
他嘴上說得大度,但溪草發現那俊臉上,明顯罩了一層霜色。
看來還是得順毛捋,她心中歎息,柔聲解釋。
“雖然你和胡金瑜的聯姻已經無望了,可是在奉川,人人都以為我是樓元煊的女朋友,如果公然和你出雙入對,實在有傷他的顏麵,於你我的名聲,也不好聽,所以在奉川,這場戲還是得演下去的。”
這意思,就是她還打算回到梅鳳官家中,繼續假扮樓元煊的女朋友。
謝洛白理論上可以接受,但感情上不行,他信得過溪草,卻信不過梅鳳官。
“你要回去,可以,但得給我個準話。”
溪草愣了愣,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
潤沁的死,折磨的不止是溪草一個人,謝洛白表麵上自負,其實對這段感情,也不免患得患失。
他們這樣,算是和解了嗎?他謝洛白的未來,會一直有赫舍裏潤齡的陪伴和參與嗎?他不確定她是否原諒了自己。
在這樣不確定的情況下,讓她一直呆在情敵的身邊,實在太危險了。
溪草突然雙手捧住謝洛白的臉,將自己櫻顆般紅豔嘴唇送了上去,前頭駕駛座的小四連忙瞥開臉望向窗外。
在謝洛白的記憶裏,溪草很少主動吻他,欣喜控製不住地瘋狂滋長開來,在他準備閉眼好好品嚐這份驚喜時,溪草卻結束了這個短暫而甜蜜的吻。
她推開他,狡黠地笑了一下,然後打開車門走了。
看著她沒入夜色的背影,謝洛白撫上自己的嘴唇,摩挲著她殘留下來的香氣,笑了起來。
她給了他一個最好的答案。
從帥府回來之後,梅鳳官便一言不發,他默默地給柿餅喂了魚幹和牛奶,又親自給它洗澡、梳毛,似乎把不痛快收藏得很好,可是展若男知道他此刻心情極差。
展若男將溪草被綁架的事告訴了他,梅鳳官就猜到了,在他被困住的這幾天,謝洛白已經趁機贏回了溪草。
這次,他又輸了。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謝洛白當著他的麵將溪草奪走。
雖然絕望,可他依舊在等待她回來,展若男就在旁邊陪著他。
一直到深夜,那雙鳳眸中的璀璨,似乎被人收走了,黯然無光。
展若男的心,便也跟著痛,她忍不住勸他。
“元煊,我看得出來,溪草心裏其實很想原諒謝洛白,她始終是愛他的,現在甚至還有了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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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牽絆,即便強行把他們分開,她也會一輩子惦念他,你一味地強調潤沁的死,隻會讓她痛苦,增加她的負罪感,並不能讓她愛你。”
梅鳳官撫著貓兒的手指一頓,不由微微收緊,睡熟的柿餅被弄痛,喵地一聲跳起來,迅速逃離了梅鳳官的膝頭。
梅鳳官微怔,卻見隔壁的燈光亮了起來,他咻地站起來,眉眼中露出緊張之色。
傭人打開門,溪草慢慢走了進來,她裹著狐狸圍脖,半張臉都蒙在毛領中。
“你回來了?餓不餓?我叫人給你煮些宵夜。”
麵對梅鳳官滿臉的驚喜,溪草心中卻隻有愧疚不安。
“不用麻煩了,我在外頭吃過了,鳳哥,你被困帥府多日,該多休息才是。”
說畢,她不去看梅鳳官的神色,徑直越過他,走向自己的房間,梅鳳官卻在身後叫住了她,他的聲音有幾分顫抖。
“溪草,去淮城的約定,還做數的,對不對?”
溪草不敢回頭,她怕看見梅鳳官失望的臉孔,半晌,她咬牙道。
“我有了別的打算,若你和展小姐有急事,不如先回去吧!”
說畢,溪草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
梅鳳官渾身的力道在此刻卸下,他身子晃了晃,坐倒在沙發中,麵容一片灰敗。
展若男立在沉悶的空氣中,心酸地看著他。
自火車站被迫合作開始,展若男改變了主意,她意識到,即便沈溪草死了,梅鳳官心灰意冷,順應長輩的意願娶了她,他也不會愛她。
展若男追求的,從來不是沒有愛情的冷漠婚姻。
所以沈溪草不該是她的敵人,展若男已經不恨她了,甚至還開始欣賞對方的聰明通透,可是這一刻,她又變得有幾分恨她。
沈溪草實在太殘忍了,給元煊希望,又讓他再次陷入絕望,讓他的心倍受折磨不得解脫。
展若男上前幾步,下意識想要抱住那落寞的修長身軀,給他安慰,卻在他投來警告的一瞥後,不得不委屈地收住雙臂,改為在他肩頭輕輕拍了拍。
“元煊,你放心,這次我不會逼你離開,你想等她,我就陪你等。”
溪草是被吵醒的,後院一片敲磚鑿牆的施工聲,夾雜著大聲爭辯,讓她實在無法繼續睡下去。
她披衣而起,前去一探究竟,卻不由目瞪口呆。
兩座洋房共用的那堵圍牆,居然被生生挖塌了一角,小四正指揮幾個兵運走碎磚渣土。
展若男氣得臉紅脖子粗。
“光天化日,你們就公然推別人家的圍牆,難道他謝洛白眼裏,竟然一點王法都沒有嗎?”
小四好脾氣地陪著笑。
“展小姐,這牆在中間,是公共財產,怎麽算你們家的,對不對?我們二爺說了,大家都是朋友,開道小門,以後常來常往,彼此也方便嘛。”
謝洛白明麵上要顧及大家的臉麵,但暗地裏還可以想別的辦法。
開道小門,是為了方便見誰,彼此都心照不宣。
“既然要來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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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門進,偷雞摸狗的行徑,虧他做得出來!”
展若男很是氣憤,溪草當然也不讚同這種強橫的做法,但如果不同意,隻怕謝洛白又要鬧出別的幺蛾子,總之他是不會放任自己和梅鳳官呆在一個屋簷下,而他的手又伸不進來的。
很快,傭人就把梅鳳官請來了,展若男和他告狀。
“元煊,你看這都什麽事,我馬上就雇幾個人來,他們一邊挖,我就一邊填,看到底誰更能耐!”
梅鳳官看了沉默的溪草一眼,搖搖頭。
“算了,若男,隨他們去吧!”
橫豎隔在溪草心中的牆已經倒了,這座牆倒不倒,又有何區別呢?
他並沒有對溪草死心,可眼下,也想不出任何辦法,挽回她早已不在他身上的心。
公館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中午三人一起吃了頓沉悶的午飯,溪草就躲進屋子裏午睡,盡可能地不和梅鳳官有過多獨處的機會。
起床後,她卻不得不出來,因為胡金玥帶著禮物來了。
胡金璞一過繼到大房,就跟著胡炎釗去營地巡視了,梅鳳官獲救後,二房當然得表示關心,又都是長輩,不好露麵,就派了女兒前來探望。
其實胡炎成夫妻有自己的考慮,胡金瑜囚禁樓元煊逼婚,不想弄巧成拙,這門婚事算是黃了,二房自然就動了心思。
若能和總統攀上親戚,二房就有了依仗,胡金璞將來繼承了胡家,也能站穩腳跟。
而胡金玥是三個庶女裏麵姿色最好的,雖然姨太太生的,不夠格做樓元煊的妻子,但做個貴妾也好,這沈溪草離過婚,還和樓元煊貌合神離,將來兩人即便結婚,夫妻感情也不見得好,胡金玥娘家顯赫,將來未必不能越過沈溪草。
打著這個算盤,胡炎成夫妻就把胡金玥遣過來了。
胡金玥性子活潑,沒一會就打開了話匣子。
“我二哥在大房住著,夫人生怕他給大伯母害了,恨不得叫他隨身帶根銀針,凡是入口的東西,都先驗一驗再吃,提心吊膽地都快瘋魔了,這下好了,二哥去了營地,就不用擔心了。”
展若男奇怪。
“去了營地,那就是你大姐的地盤,不是更該擔心麽?”
胡金玥才十五歲,天真單純,咬著點心順口就道。
“不會,我爹打過招呼了,有的是人照應二哥,沒什麽好怕的。”
這麽一句話,卻叫溪草留了心。
能照應胡金璞周全的,必然不是小角色,胡家二房經商為主,根本不涉軍務,胡炎成哪裏有本事去打招呼?
隻有一種可能,胡炎釗麾下的某些將領們,正迫不及待除掉胡金瑜,將來等胡炎釗一死,胡金璞繼承了胡家,他在軍中一無威望,二無軍功,什麽也不懂,絕對是立不起來的,還不是傀儡一個,甚至很容易就能取而代之。
到時候,將領們為了爭權,可能會讓奉川陷入混亂,日本人又會不會趁虛而入呢?
對於戰局的預判,溪草不及謝洛白,所以她一心想著,要把這件事告訴謝洛白,讓他再做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