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漠城黃昏_第354章 約法三章(二更)
東北森林遼闊,一馬平川,冬日厚雪鋪地,風景別有一種豪邁,不似南方柳浪桃蔭,山水嬌媚。
奉川城和漠城富庶程度相差無異,隻是街頭少了穿和服的日本人,看上去順眼不少。
一行人下了火車,謝洛白的人來接應,他當場撥了兩輛車,將梅鳳官交給包醫生,由他自己的人陪著,送往奉川醫院,溪草本欲跟過去,卻被謝洛白攔住,把她交給何湛。
“醫院裏到處都是病毒,你懷著孩子,不準跟去那種地方!我讓何湛先安排你去飯店休息,等我消息。”
溪草無奈,要救梅鳳官,搞到盤尼西林才是當務之急,沒空和謝洛白計較這麽多,隻得隨何湛上了另一輛車。
肺炎到中後期,病人長時間意識模糊,一直昏睡的梅鳳官,在汽車顛簸中轉醒,一睜眼就詢問溪草去向,得知她隨謝洛白的人離開,眸光瞬間黯淡下來。
陳副官知道他的心思,連忙安慰。
“公子不要擔心,四格格隻是先回飯店,等您情況好轉,我就讓她過來探望您。”
梅鳳官立馬拒絕。
“不行!肺炎會傳染,絕對不要讓她靠近我,你們也離遠些,即便是死,我一個就夠了,何必再多拉上人?”
小徒弟玲瓏見狀,忍不住淌眼抹淚。
“師父你不會死的!”
梅鳳官勉強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柔聲道。
“好。”
陳副官心中也十分難過,保護公子,本是出於職責,可長期相處下來,他才發現梅鳳官不止外表柔美,內心也是如此柔善,對周圍的人,有情有義,溫存體貼,不免生出公務之外的憐惜,更是替他如此癡情感到不值。
四格格冷血狡詐,並非善類,和活閻王倒是一對絕配,實在配不上公子如此深情。
從小跟著梅鳳官走南闖北的玲瓏更是憤憤不平。
“那個四格格,師父為了救她,半條命都沒了,而她呢?一下火車,連看也不來看師父一眼,就和姓謝的走了,狼心狗肺!”
“住嘴!”
梅鳳官厲聲喝斷,一激動便忍不住咳嗽起來,麵色立馬轉為嫣紅,陳副官嚇了一跳,忙替他順氣,同時給玲瓏使眼色。
“你這小子,怎麽那麽不懂事!公子生著病呢,你還給他添堵。”
玲瓏委屈閉嘴,梅鳳官歎息。
“我累了。”
他平靜地闔上雙眼,心中一片灰敗。
原本以為這一次,終於能夠帶著溪草遠走高飛,即便她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起碼還能彼此相伴,也是歲月靜好,他也知足了。
誰知道,曙光前夕,謝洛白再次橫空殺出,將他的希望一瞬澆滅。
梅鳳官淒然一笑,如果此次他真的難逃一死,無知無覺,倒也算得了解脫。
大帥府是一座中西式結合的套院,圍牆高聳,門樓氣派,胡炎釗坐在會客廳寬大的皮沙發上,摸著自己的八字須,眯起眼睛。
“謝少回來了,怎麽樣?摸到大寧府多少底細?”
這東北漢子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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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碩,貂皮大衣裏頭是萬壽紋的紫綢馬褂,豪闊卻略顯庸俗,始終是土匪出身,和謝洛白這種係出名門的軍閥氣質截然不同。
他不稱謝洛白司令,而是叫他謝少,言下之意,你不過是個仰仗老爹和舅舅的毛小子,還沒有資格和老子平起平坐。
謝洛白一笑。
“收獲不小,改日有空再和大帥詳談,今天我來,是想向大帥討幾支盤尼西林。”
日頭一寸寸往下墜,謝洛白那邊還沒有消息,溪草在飯店的大堂裏坐立不安,走到窗前想讓自己平靜些,卻見樓下大街,一支無比招搖的馬隊正經過。
十幾名騎兵扛槍壓陣,為首的一匹紅鬃駿馬上,卻是個妙齡女郎,她紮著利落的馬尾,長靴獵裝,肩上背著長槍,腰間掛著幾隻兔子和銀貂屍體,英姿颯爽,有種獷悍之美。
何湛上前,和她並排而立。
“那就是胡家嫡出千金胡金瑜,和別家的名媛不同,這女人從十三歲就跟著胡炎釗打天下,真正帶過兵,上過戰場,相當厲害,在軍中的威望,連她父親都有幾分忌憚,下什麽決定,必先征求她的意見,這次聯姻僵持不決,就和父女兩人意見相左有關,主要還是胡金瑜態度曖昧,不肯給句準話。”
溪草雙眸一眯,心中納罕,居然還有女人不買謝洛白的賬?
且不提謝洛白手握重兵,把持著一方富庶土地,就說外表,謝洛白也是身高腿長,百裏挑一的美男子,除了曾和她有過一段婚姻外,挑不出什麽毛病,胡金瑜為何不肯?
關於胡金瑜,在火車上,謝洛白倒是提前向她交了底。
“這父女兩人,對外合作無間,密不透風,那就從內宅攻破。胡炎釗好色,光姨太太就娶了六房,其中兩人是大太太的陪房,和胡金瑜母女一條心。可餘下還有四房,胡炎釗的枕邊人嘴裏,總能挖出點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天擦黑之際,謝洛白終於回到飯店。
“五支盤尼西林,我已拿到,派人送往醫院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溪草高懸的心這才放下,朝謝洛白欠身致謝。
“既然二爺已經履行承諾,那也該換我替你做事了,不過,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件事。”
謝洛白饒有趣味地看著她,狀似不經意地走近。
“說來聽聽。”
溪草不著痕跡地避開,轉身在沙發上坐下。
“我今天已經見過胡金瑜,這樣有本事的女人,自尊心極強,可見二爺的誠意不足以取信於人。我的存在,恐怕也是胡小姐猜忌的原因之一。要讓她打消疑慮,莫過於先消滅這場聯姻的變數。”
她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淺淺地吸了口氣才道。
“我和鳳哥之間的風聞,恐怕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我知道,甚至有人懷疑當初我離開雍州,是和鳳哥私奔,不如將計就計,徹底坐實這個傳言。如果胡金瑜相信,我如今已經和鳳哥在一起,並且……有了孩子。一則她能放心,二則我在奉川,也有個方便活動的身份。”
空氣靜謐得可怕,良久的沉默後,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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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謝洛白道。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氣死我。”
溪草剛要反駁,人卻已經被他按在沙發上。
“幾個月不見,你真出息了,什麽餿主意都敢出,今天要是不正一正夫綱,以後還降得住你嗎?”
他顯然給氣得不輕,粗暴地扯開她的衣襟,溪草高呼。
“謝洛白!我懷著孩子!”
謝洛白身子一僵,幹脆翻了個身,將她抱在自己身上,按住她的腰讓她掙紮不下。
這幾個月,他瘋狂地想她,思念她的臉孔,想念她的身體,疼惜她痛哭失聲的樣子,如今她就在眼前,拒他於千裏,甚至想和他一筆勾銷,這樣無情可恨,讓他忍不住要懲罰她。
謝洛白伸手就要撩她的裙子,溪草逼急了,摸到身上的手槍。
梅鳳官還躺在醫院,生死未卜,而身下的人,是殺妹仇人,若半推半就和他苟合,溪草自問絕對做不出這麽無恥的事。
槍還沒拔出來,謝洛白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笑問。
“幹什麽?難不成是想打死我?”
“你以為我不敢?”
溪草目露凶光,像一隻發怒的小豹子,謝洛白低笑了一下,她握著槍,他握著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腦門上。
“來吧!你要舍得,就往這裏開槍,我教過你的,一槍斃命。”
溪草咬牙切齒地握著槍柄,手指在扳機處哆嗦不止。
太可恨了,他早已篤定她下不了手!
謝洛白果然不把腦袋上的威脅當一回事,修長的手指從她脖頸滑下,在她後背反複摩挲流連,麵上掛著迷離的笑。
“溪草,二爺想你了。”
砰地一聲,沙發猛然一跳,謝洛白麵上閃過震驚之色,離他腦袋一寸距離的皮沙發上,綻開一個空洞。
謝洛白的笑容慢慢收起,溪草從他腰上爬下來,將手槍丟在地上。
“請你以後,給我放尊重一點!”
何湛聽見槍聲,以為房間裏闖進了殺手,破門而入,謝洛白陰著臉坐起來,看了他一眼。
“出去。”
何湛微愣,左右掃了一眼,大約知道發生了什麽,表情難堪地急急關上門了。
一番拉扯,不知是否是嚇到了胎兒,溪草隻覺他在腹中踢打自己,捂住肚子滑坐在沙發上。
“怎麽回事?”
謝洛白變了臉色,箭步過來跪在她麵前,小心翼翼地觸碰她的腹部。
“傷著了?痛不痛?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說著,他就要將她打橫抱起,溪草連忙推開他。
“別碰我,尋常胎動而已!”
謝洛白緊張的表情這才漸漸舒緩下來,他頹然在她對麵坐下,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瞥了溪草的腹部一眼,又給塞了回去。
沉默半晌,他才極不情願地道。
“算了,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吧!隻是咱們得先約法三章,你和姓樓的演戲,隻是權宜之計,要是膽敢假戲真做,或是讓他碰你一下,以後樓總統就得到奉川給兒子上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