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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烏龍事件

  沈老太太的這些寶貝疙瘩,才幾天竟然就在小洋樓中慘遭不測。聽到這個消息,沈老太太險些暈了過去。


  她杵著拐杖,嫌棄走路抬轎輦太慢,竟一反常態的命人叫了司機來,主動坐上平素最反感的小汽車,火急火燎地往小洋樓方向趕。


  她倒是要親口問問溪草,當時一本正經在她麵前打包票,竟是把老人家的交代當成了而旁人,實在是目無尊長,缺乏管教!


  再說,她依稀記得謝洛白養的狗很是凶煞,那條大狗現在膽敢撲鳥兒,以後會不會撲洛琛,今天她一定要把寶貝小孫孫領回來。


  小洋樓中,燈光蕭索,並沒有因為鳥兒全軍覆沒而顯出慌亂,一如往昔靜謐祥和。


  沈老太太的小汽車剛剛停穩,都等不得護兵來拉開車門,她便蹬蹬蹬地疾步過去。


  “少夫人呢?讓她來見我、”


  素菊和金嬤嬤對老太太的到來吃了一驚,忙不迭把她請進客廳,又差人趕緊到二樓起居間叫溪草。


  她突然到訪,驚動了小洋樓裏外,紅繡也垂著眼出來問安。她接過素菊遞上來的托盤,乖巧地給沈老太太上燕窩,沈老太太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正主都不到,拿個妾室打發是個怎麽回事?


  紅繡尷尬地站在旁邊,正不知所措,金嬤嬤笑著上前解圍。


  “紅姨娘,老太太和和旁人習慣不一樣,越夜喝熱茶越痛快。正巧,少夫人前些日差人從燕京采買來羅漢疊翠,老太太,您嚐一嚐。”


  金嬤嬤是沈督軍聘來的,且無論在燕京還是雍州,其都是達官顯貴家的座上先生,加之一副和善麵孔,沈老太太自是給她顏麵。


  她被金嬤嬤侍候著用了小半壺茶,雖說時間沒有那麽難熬,可在客廳中枯坐了半刻鍾,才見溪草打扮齊整從旋轉樓梯上蜿蜒而下。


  架子真大!


  “老太太怎麽來了?”


  一件杏色的斜襟上袍,搭配對應的百褶長裙,配上同色係的翡翠頭麵,讓女孩子宛若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仕女。


  雖然厭惡溪草,可沈老太太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窯子中出生的煙@花少女,卻比她從小養在膝下,按照舊式宅門規矩調@教出來的沈家大小姐沈洛晴,更像個正經的燕京閨秀。


  思及此,沈老太太心中不是滋味,連帶下一句開口的話也帶上了三分責難。


  “跑哪裏去了?有你這樣長輩來訪,讓長輩幹等的嗎?”


  溪草不慌不忙向她行了個舊禮。


  “今日身上有些不好,所以早早歇下了。聽老太太到了,又不好衣冠不整前來拜見,讓老太太久等,是溪草的不是。”


  聽她這樣說,沈老太太不由睨了一眼溪草,果然見眼前人臉色不是平素那般紅潤,恍惚間好似還有些氣息奄奄。


  怎麽偏生就這樣巧?

  心中雖有懷疑,然沈老太太也不是那等斤斤計較的性子;況且世家貴婦出門見客怎能行跡潦草,哪怕是騙人,溪草這個借口找得無可挑剔。


  她神色一斂,開門見山道。


  “你怎麽養鳥的,怎麽放狗就把它們咬死了?”


  溪草明顯一怔。


  “鳥兒被狗咬死了?”


  金嬤嬤一頭霧水,對溪草搖了搖頭;素菊正要說什麽,被紅繡用眼風製止;而客廳中三兩站著的傭人們也不言不語,一副茫然不知的形容。


  見狀,溪草不由麵露急色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我怎麽不知道?來人,請阿珍過來說話。”


  阿珍跟著溪草來小洋樓學習養鳥,問她一問,這件事是個什麽子醜寅卯自是明了。不過洋樓就巴掌大那樣一塊地,鳥兒被狗咬死,都已經傳到了燕子居,這裏麵的仆傭卻完全不知道,這就值得推敲了。


  沈老太太落在溪草身上的眼神,也從一開始氣惱,漸漸蒙上了一層意味深長。


  隻片刻,婢女阿珍就被人叫了進來。聽得沈老太太詢問,阿珍也是滿臉詫異。


  “老太太,鳥兒好端端的啊,怎麽可能被狗咬死了?我過來前麵還去掛鳥籠的地方走了一圈,鳥兒個個精神抖擻。不隻是我,方才去喚我的小翠也聽到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麵露古怪。


  阿珍仿佛意識到什麽,連忙道。


  “不如我現在就去把鳥兒拎來。鳥兒們按照少夫人吩咐的飼養方式,已經開始唱歌了。”


  見沈老太太沒有反對,阿珍急急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而沈老太太也陷入沉思。


  就算小洋樓的人唯溪草馬首是瞻,被她哄得一個鼻孔中出氣;可阿珍是自己的貼身婢女,是不可能說謊的。


  沈老太太眉頭微皺,忽聽前麵一陣鳥鳴,沈老太太驚喜地抬起眼,但見一隻寬大的圓形鳥籠中,她的寶貝百靈鳥正歡快地上躥下跳。


  而旁邊一字排開的幾隻籠中的畫眉、繡眼、夜鶯、靛頦也次第跳叫起來,如一輪明日,霎時讓整個客廳肅穆沉鬱的死氣一掃而空。


  沈老太太驚喜地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籠子前麵,聲音中都帶了幾分不可置信。


  “是我的鳥兒,果真治好了。不錯,比前頭精神很多。”


  溪草跟在她身後,默默地陪她看鳥,怕鳥兒不適應電燈的光線,還貼心地命人把客廳中的燈關了一半。


  沈老太太一隻隻鳥兒仔細看過去,欣賞了十幾分鍾,發現鳥兒大抵倦了,一個個把腦袋插在翅膀下沒了聲音,這才依依不舍收回視線。


  “本來還說明日大早再把鳥兒送回燕子居,現下老太太來了,索性擇日不如撞日,等明個兒日頭升起,鳥兒就在燕子居庭前廊下唱歌了,多熱鬧!”


  聯想那副場景,沈老太太不由露出向往顏色。


  “沒想到你這丫頭,還有兩把刷子。既然治好了我這的鳥兒,說吧,你有什麽要求。”


  沈老太太一掃方才的陰鬱,聲音都帶了幾分喜氣;連帶對溪草的稱呼,也不由親近了。


  溪草微微一笑,命人把鳥籠上遮風擋雨的蓋布重新拉好,這才不緊不慢道。


  “請求先不急,我隻是好奇。明明鳥兒安然無恙,怎麽老太太去您找上門來,一口咬定是被狗咬死的呢?”


  沈老太太臉色有些不自然,在燕京貴婦圈中周旋多年,她年輕時候,也經常去宮中幾位太妃跟前走動,舊宅門中互鬥的手段,沈老太太不止看得多,自己也曾經經曆過不少。


  現下世道太平,家庭人口簡單,老太太往昔的敏銳被磨礪了不少,卻不糊塗。


  她這般興師動眾找上門來,自然也要給溪草一個交代。


  於是沈老太太厲聲。


  “剛剛來燕子居報信的是誰?”


  跟著來的仆從叫出了一個名字,那是燕子居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很快人被帶來,在沈老太太的逼問下,小丫頭抖著身子顫顫開口。


  “是,是夫人房裏的錦兒來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老夫人,我什麽都不知道……”


  聽罷,溪草咦了一聲。


  “婆婆真是關心我啊,小洋樓的消息我自個兒都不知道,她已經命人去傳話了。”


  似想到什麽,她笑了一聲。


  “不過興許也是一片好心呢?比如要告訴老太太這個喜事,卻急急之下把話說錯了,這才鬧出這樣大的烏龍。不過這人會是誰呢?真是有意思。”


  這幾句話,表麵上是為沈慕貞開脫,可每一個字都如一根根銀針,不動聲色點到了要害上。


  眾所皆知,小洋樓為了防止眼線,裏麵的仆從,都是謝洛白從蓉城謝府那邊調過來的。而裏麵和沈慕貞能牽扯上的人,唯有沈洛琛和紅嬸了。


  沈洛琛一團孩氣,懂個什麽,那這通風報信的人十有八@九便是紅嬸。


  還一口篤定鳥兒已經被狗咬死了,顯然除了散布傳言,她還做了一些其他的。


  而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離間自己和溪草的關係!


  沈老太太略一思索,很快就理清了前後思路。


  且直到現在,紅嬸和沈洛琛都沒有出現,明顯不在小洋樓,大抵為了避嫌遠遠躲開了,這個手段看似高明,實則拙劣。


  “不管怎麽說,鳥兒總算完好無缺,這些鳥兒既然也好了,掛在這裏也影響你們休息,我今日就帶走了。”


  聽她這樣說,顯然已是打算息事寧人,不追究了。


  溪草也不在乎,親自把沈老太太送出門外。


  阿珍對溪草行了一個禮,也上了副駕。


  “都散了吧。”


  溪草轉身,忽地叫住了紅繡。


  “少夫人?”


  “都說狗咬死了鳥兒,說起來自從老汰太這些鳥被送來,皇後也被關了三天了。我想過去把它從籠子中放出來,紅姨娘若是沒事,陪我過去吧。”


  聞言,紅繡微僵的身子鬆了下來,她說了聲是,乖順地跟在溪草的身後,如同一個最本分的妾室,低調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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