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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容不得人

  頭號間諜?!叛國者?!每一個字如一道驚雷打在溪草的心上。


  她沉默了。


  溪草清楚謝洛白的手段,他既這般言明,顯然已有十足的把握。


  至親的妹妹,竟便成了立場相悖的敵人,這是溪草萬萬沒有想到了。知曉潤沁下落的複雜心情,也在瞬間被一種怪異的情緒覆蓋。


  關看溪草不言不語的形容,就能想象她遭受的打擊。


  謝洛白也不打擾她,隻把床頭的台燈調到了最暗。


  “上一次見到潤沁,她是不是向你們提出了什麽無理的要求?”


  謝洛白抬起頭,並不意外少女的敏銳。


  “是說了一些,知道自己的姐姐和蓉城謝氏關係匪淺,你妹妹提出的要求有些荒唐,請我的人轉告了我。還修書一封,我一直沒有拿來給你。”


  謝洛白頓了一頓。


  “你要看嗎?”


  先前謝洛白一直隱瞞潤沁下落的消息,除了潤沁現在身份特殊,想來這封信會涉及一些機密要件。


  換在從前,溪草定當想也沒想就拒絕,畢竟有些東西知道越多,越難以脫身,可這次,溪草毫不猶豫同意了。


  “你等一下。”


  謝洛白起身繞到隔壁書房,不一會兒便見他拿著一個信封並一杯熱騰騰的牛乳進來。


  他剛把牛乳輕輕放在床頭櫃上,溪草已經迫不及待地抽出了信箋。


  豎紋信紙上,娟秀的字體很是陌生,並不是溪草熟悉的歪斜模樣。


  忠順王府覆滅的時候,潤沁剛剛開蒙,這十餘年的變故,讓一個稚年女童長成了窈窕少女,而她身上的一切,也因歲月的洗滌,麵目全非。


  然而令溪草意外的是,通篇內容並沒有提及什麽敏感內容,隻是絮絮叨叨地和自己聊起這些年的變故,以及李代桃僵成為婉珍公主的經曆。


  整封書信,措辭冷靜自持,仿佛在描繪其他人的事,看得溪草心中不斷緊揪。


  信的末尾,邀請溪草去漠城團聚。


  “原來當年在火車站高價買下潤沁的,竟是北逃的小皇帝……”


  指尖上捏著的照片,是隨信箋的抽動掉出來的。


  溪草看著照片上眉眼慵懶的女孩子,久久沒有轉動眼睛。


  “潤沁提出的合作,是不是幫助小皇帝重新登上皇位?”


  謝洛白沒有否認,把牛乳拿起送到少女手邊。


  “日本人的算盤打得響亮,妄想在華夏建立傀儡政權,讓華夏成為他們永世的殖民地,簡直是癡心妄想!”


  溪草把信紙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入信封中,這才接過謝洛白遞過來的牛乳,放在唇邊淺淺抿了一口。


  她一日還是謝洛白夫人的身份,日本人就覬覦謝洛白的力量。


  不過即便彼此沒了關係,若是自己隻身前往漠城,被日本人扣留了,以謝洛白如今對她的感情,也會被迫入日本人的圈套。


  不知不覺間,自己竟成為了謝洛白的軟肋!


  溪草執杯的手微微顫抖,內心劇烈起伏。


  捫心自問,讓她不去見潤沁,溪草是萬萬做不到的!即便潤沁錯了,她始終是自己的妹妹,如果可以的話,溪草想帶她遠離是非,重新來過!

  可是若自己進了漠城,成為牽製謝洛白的籌碼——


  這個結果也是她萬分不願意促成的!


  唯一的方法,隻有離開謝洛白,並且一勞永逸地讓他放棄自己……


  想到這裏,溪草心中倏地一疼,一種難言的情緒席卷了她。


  發現她麵色蒼白,謝洛白奇怪。


  “怎麽了?”


  溪草放下杯子。


  “隻是想蘇和泰的來意。大抵是你一直沒有回應,漠城方麵急了,這次派他來當說客。”


  謝洛白不以為意。


  “如果你想見他,我安排你們明天見麵。”


  溪草搖頭。


  “他們當初拋棄了我和潤沁,現在又靠著潤沁,重新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我恨不得把他斃了,為潤沁討回公道!先讓他在牢中熬幾天,也順勢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同黨。”


  謝洛白點頭,替溪草拉上了被子。


  “時間不早了,睡吧。”


  溪草因為有心事,完全忽略了和閻王同床共枕的抗拒。


  謝洛白隨即關了燈,規規矩矩在旁邊躺好,在黑暗中毫無存在感地目睹溪草碾轉反側,直到聽到身畔的呼吸聲漸漸平穩,這才歎了一聲,把她撈在自己懷中。


  溪草晚上睡得並不是很安穩,第二天早上起床眼底一片青灰。她用香粉胭脂略遮蓋了下,雖掩住了部分顏色,可眼底的心不在焉卻還是出賣了主人的疲憊。


  這落在早早起身的紅繡眼中,就是另一番味道。


  昨天夜裏,她準備了又準備,卻徹底被謝洛白無視,等早上醒來時,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怎麽看怎麽滑稽可笑。


  而旋轉樓梯下並肩而下的兩人,是顛鸞倒鳳了一夜嗎?


  不愧是窯子中出來的女人,尤其擅長勾人的手段!

  紅繡麵上不顯,可素菊卻已經麵露詫異。


  宅門中的妻妾爭寵,她看得多也聽得多,顯然,昨夜是少夫人把二爺從紅繡床上拐走了。


  溪草性子溫溫和和,沒想到竟是個容不得人的。


  一時間,素菊看向紅繡的目光滿是同情。


  紅繡卻渾然未覺,隻從沙發上起身,親自侍候二人去吃早餐,像一個本分的妾室一般,盡心服侍二人。


  謝洛白抬了抬下巴。


  “紅繡,你不用做這些,一起坐下吃吧。”


  紅繡這才悶悶地坐了,素菊上前為她布了碗筷,道。


  “二爺,少夫人,這些都是紅姨娘大早做的。挑的是二爺最熟悉的蓉城口味,你們嚐嚐。”


  溪草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來,現在也嚼出了味道。


  想起昨夜因果,頓時明白了什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溪草不想和紅繡為敵,逐笑道。


  “謝夫人一直誇紅姨娘廚藝好,果真是不錯的。”


  紅繡垂著眼眸恭順道謝,可心底卻在冷笑

  若沈溪草是真的陸雲卿,是雍州陸府真正的大小姐,那紅繡也認了;可她隻是一個低賤的妓@女,憑什麽和她爭?


  想起昨夜謝洛白的話,紅繡眼底飛快掃過一道陰霾。


  二爺隻是被這個女人騙了,她是絕對不會退縮的。


  素菊見紅繡木愣愣地隻會垂首不語,不由急了,在旁邊幫腔。


  “少夫人說的是。這是二爺以前最喜歡蓉城的麻團圓子,工序極其複雜,做這樣一小盤需要一個多時辰。二爺,我給您盛上一碗?”


  “還是我來吧。”


  紅繡起身,就要去拿謝洛白的碗。


  溪草筷子上恰巧夾著一個圓子,見狀,有些上下不得。


  謝洛白把這一切收在眼裏,紅繡彎腰拿碗的當口,卻發現碗被他扣在手中,根本沒有放開的意思。


  紅繡抬眼,正好對上了謝洛白銳利的雙眸,不由瑟縮了一下。


  “這種甜膩的東西,我已經不再吃了。另外,紅繡,我不催你給答案,不過昨晚的話,還請你認真考慮一下。”


  聞言,素菊滿臉不解,紅繡眼中的淚一下躥了出來,突地,她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


  說完,捂著臉衝回了自己的臥房。素菊尷尬地站在一旁,被謝洛白三言兩語打發走了。


  溪草吃的食不知味,想詢問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可又覺得有些逾越了。


  “紅繡年歲不小了,一直在我們身邊消耗青春,對她不公平。我會把她送走,當然,這個前提是尊重她的選擇。”


  溪草微愣,謝洛白的安排她並不意外,她是對那個稱呼的“我們”心中怔然。


  見溪草停下動作,謝洛白笑問。


  “今天怎麽老是發呆。”


  聲音中的寵溺分外撩人,聽得溪草心中一慌。


  “有嗎?”


  她握緊筷子,一連吃了兩個小籠包,想了想,還是道。


  “這件事等過段時間再說吧。紅繡是謝夫人送來的,而且是謝大帥做主為你納的,若是這個甲骨眼上送走她,恐怕會惹他們不快。”


  謝洛白嗯了一聲,唇角勾起一個愉快的弧度。


  “都聽夫人的。”


  溪草顧忌謝夫人姐弟的情緒,是不是意味著已經在潛意識間在意彼此的關係,這對他來說,是個好兆頭。


  早餐過後,謝洛白便忙著去處理軍政府要事。


  達成了與淮城總統府的合作,俞鴻銘功不可沒,在沈督軍的默許下,又開始在軍政府中網羅勢力,不住搞一些小動作。


  而華興社手中的龍脈圖指向白雲峰,兩方人馬都在如火如荼找尋真相,謝洛白不敢怠慢。


  加之蘇和泰的突臨,讓謝洛白不得不注意盤踞漠城的日本人動向。


  所有的一切,注定謝洛白分@身乏術。


  在溪草送他出門的當口,就著她仰頭道別的時候,謝洛白飛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出門的話,帶著小四,注意安全。”


  溪草答應了一聲,心中什麽情緒緩緩漾開,卻沒有注意到一樓紅繡臥室的門拉開了一條縫,一雙眼睛怨毒地盯著自己。


  在溪草回頭時,又緩緩地合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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