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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我的位置

  這還是溪草第一次主動對他投懷送抱。


  謝洛白的眸子晃了晃,用力勾住少女的凹陷的後腰。把她緊緊地擠在自己懷中。那麽用力,那麽緊,好似要讓彼此融為一體。


  難得的溪草卻沒有推開他,乖順地任由他擺布,蜿蜒的淚水,如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順著謝洛白的下巴弧度,慢慢地滑進了他風紀扣高束的領口中,燙得他的心尖無端顫了一下。


  “能賺上你這兩滴眼淚,二爺縱是死了,也值了!”


  聞言,溪草想也沒想,揚手在謝洛白菱唇上輕輕拍了一下。


  “童言無忌,呸呸呸!”


  見頭頂上謝洛白的目光驟然柔軟,那深不見底的眸子好似一汪幽潭,倒映著自己嬌嗔專注的眼……溪草心中一慌,忽然意識到兩人此時也太親密了,忙亡羊補牢加上一句。


  “禍害留千年,如若你有個好歹,我流的眼淚也隻是鱷魚的眼淚!”


  即便心中不舍,不過謝洛白也知道現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他低下頭,飛快在溪草的唇上啄了一下。


  “鱷魚的眼淚也是好的!恨有多深,愛有多切。”


  謝洛白扶正溪草手中的槍。


  “好好握住,衝出去如果護不住你,你要自保,知道嗎?”


  一句話,嚴肅得不像謝洛白說出的話,溪草卻心中一暖。


  “放心吧,我絕對不會給你拖後腿。”


  兩人衝將出去,很快與外麵的小四匯合。


  見到謝洛白,小四神情激動,正要開口,忽見謝洛白對他舉起了槍,槍聲響起,身後的人應聲倒地,小四心有餘悸的擦著汗,聽到謝洛白對他吼了聲“走”,扛著狙擊槍護在謝洛白左右。


  小院中的護兵已經被賴三、辛紅鶴與玉蘭幹得差不多了,瞥見幾人,辛紅鶴吹了聲口哨。


  “先離開這裏。”


  一行人幾乎是一路衝到小汽車中,怕耽誤時間,小四和謝洛白默契地分別扛起玉蘭和溪草,汽車引擎聲響起,所有人都爆發出歡呼聲。


  “十姐,先進城!”


  事發突然,溪草沒能提前讓人準備好飛機;而潘代英除了派人盯著他們,也早在軍用機場差重兵把守,美其名曰保障機場安全。


  現在冒然過去,顯是自投羅網。


  西北內陸城市,飛機既不行,要出行除了牛拉馬馱,便隻能坐火車了。而且火車站人多且雜,正是他們瞞天過海的好機會。


  不過他們既想得到,潘代英自也不會不知,況且列車時間不定,如若守株待兔,實在太冒險!

  還不如蟄伏暗處養精蓄銳,等待逃城的機會!

  聽到溪草的吩咐,辛紅鶴把油門一腳踩到底。可才行出一裏地,便聽到前方此起彼伏槍擊聲。


  謝洛白目光一厲。


  “那是冀城四個城門的方向,這一次潘代英反應倒是快。”


  與西北軍周旋了一個多月,謝洛白多少也了解了潘代英的套路,當即命辛紅鶴停車。


  “我們六個人,不好一起走,不如就此分開逐個突破。”


  小四勸阻。


  “二爺,何湛帶的人就在前麵,我們先過去和他匯合,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來不及了!”


  謝洛白拉開車門。


  “我目標太明顯,既已經出了潘家別苑,冀城就沒有能攔得住我的地方。保護好夫人,咱們雍州見!”


  西北人生得高大,可謝洛白的身高在當地依舊極為打眼,誰跟著他注定會被牽連。他身手不錯,放他一人獨自行動,雖然危險,實則也是最好的選擇。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包括溪草自己。


  可當那人夾雜繾綣的複雜目光在她麵上緩緩滑過,好似帶走萬語千言,溪草一顆心就無端揪緊,幾乎要呼吸不下去。


  她突地從汽車後座上衝下去,想也沒想就捉住了謝洛白的手腕。


  “六個人中,我身手最一般。我跟著大家,反而會成為拖累。不若現在,我和二爺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大家各自尋機會回雍州,分頭逃將出去。”


  謝洛白渾身一震,他盯著腕上那雙素白的小手,眸中千變萬幻。


  玉蘭咬著嘴唇。


  “小姐,十姐的易容術不是很厲害嗎?咱們改頭換麵,一定能一起離開冀城的。”


  溪草搖頭,表情肅然。


  “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即便改變了形貌,六個人到底目標太大。與其和潘代英硬碰硬,還不如等待機會,逐個突圍。”


  “就這樣辦!”


  遠處的炮彈聲越發響了,謝洛白一錘定音,他反握住溪草的手。


  “先兵分三路,以十字紋為暗號。”


  “好!”


  辛紅鶴從袖袋中摸出一瓶醬色液體,她扯下瓶塞,一把拉下賴三的領口,在他臉頰上飛快抹了幾下。賴三正欲掙紮,肩胛骨卻被辛紅鶴死死壓住,他隻覺得一陣清涼襲來,隻幾秒整張臉就緊繃得不像話。


  辛紅鶴甫一鬆開動作,賴三就跳將起來。


  “你在我臉上抹了什麽?”


  “無非是讓你更好逃命的東西。”


  賴三一愣,眾人這才發現他蒼白的肌膚已然變成黃栗色,眉眼五官也和從前區別甚大。


  “來不及了,將就用一下吧!”


  賴三反應過來。


  “你怎麽隨身帶著這個?”


  “都是吃飯的家夥,怎麽能離身?”辛紅鶴別了他一眼。


  “把你的破褂子脫下來,和謝司令交換。”


  賴三正要說話,辛紅鶴已經一記眼刀飛過去。


  “怎麽,你的小命還不如一件破衣服值錢嗎?”


  賴三張了張口,最終乖乖地背過身去脫衣服。


  辛紅鶴也解下身上的厚重的棉襖,丟給溪草,依葫蘆畫瓢在她麵上改了幾下,轉瞬,溪草便成了一個臉上爬滿皺紋的小老太婆。


  弄完溪草她又稍微幫謝洛白加工了一下,無奈謝洛白眉目太英挺,短時間除了能在膚色上做點文章,改變有限。


  “如果我工具齊全,保管讓雲卿小姐都認不出你!”


  辛紅鶴懊惱。


  “先這樣辦吧,你們趕緊走!”


  見二人走遠,她又飛快給玉蘭和小四處理了下,最後沾了點藥水在自己麵上隨便一揉。、


  待她撿起溪草落在地上的皮草,裹在窈窕的旗袍上,再從善如流勾起賴三的手臂,玉蘭簡直看呆了眼

  這,這還是她認識的辛紅鶴嗎?簡直和流鶯巷中的風@塵女如出一轍。


  “傻玉蘭,還呆著幹嘛,”


  “十姐,你要去哪裏?”


  辛紅鶴風情萬種一笑。


  “謝司令和雲卿小姐不便出現,讓他們先躲起來對我們最為有利。我既答應了老爺要助雲卿小姐把謝司令帶回雍州,自不可能獨自回去。這幾日冀城定然亂作一團,正是我們高台看戲,摸清潘代英招數的好機會。小玉蘭,你是跟他,還是跟著姐姐我?”


  聽到辛紅鶴不離不棄,玉蘭先是感動,而後又猶豫了。、


  私心裏,她自然是希望能和小四共同進退,不過辛紅鶴的意思顯然是要幫助溪草和謝洛白逃出生天。


  方才大家之所以同意兵分三路,乃是因為都發現了謝洛白的不對勁。雖在極力忍耐,可顯然他的體力已經耗盡,想來潘代英在私扣謝洛白的這些日子,定在他身上做了文章。


  “我還要去何湛匯合!你和辛小姐在一起,我才不會擔心。”


  小四話音剛落,便換來辛紅鶴一句揶揄。


  “哎呀呀,牙都要酸掉了。”


  玉蘭紅著臉,用力地點點頭,見小四壓低帽簷,飛快地消失在巷口,辛紅鶴拉了拉玉蘭的辮子。


  “走啦,咱們先找個落腳的地!”


  卻說溪草那邊,剛剛和其他幾人分別時,賴三在她手中塞了三枚銅錢,壓低聲道。


  “雲卿小姐不妨去落葉巷四十九號。”


  來冀城這麽久,溪草還從未聽說賴三在這兒有什麽朋友。不過據趙寅成形容,賴三跟他闖關東,走西北,對華夏各處的風土人情都極為熟悉,難保他手上還有什麽旁的資源。


  左右現在無處可去,見謝洛白強打精神,顯在勉力支撐,溪草咬咬牙,在路邊攔了一輛黃包車。


  不過一炷香時間,黃包車停歇,襯著昏黃的燈籠光線,溪草敲開了門,沒想到開門的竟是潘代英夫人娘家婚禮上的冥婚新郎。


  溪草和謝洛白此刻的形容,看起來和西北偏僻村子中的普通夫婦並無區別,然看清溪草巴掌中的三枚銅錢,蔣少安忙把人請了進去。


  “不知是恩人來訪,還請兩位隨我來。”、


  溪草隻聽他的形容,霎時明了。


  以賴三錙銖必較的形容,當時她讓他想辦法救蔣家小郎一命,顯然這家夥兩麵開吃,不僅賺了自己一千個大洋,還讓蔣家欠了他一個大人情!


  果不其然,蔣少安把溪草二人領到一間堂屋,很快就有一個老者領著一對中年夫婦過來給他們磕頭。


  “那日恩人救了少安一命,大恩大德,請受蔣家一拜。”


  “老先生請起——”


  溪草把為首的老人扶起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幾日,還望老人家收留我們。”


  不同於西北冀城的外鄉口音,讓蔣家人一瞬猜出了來人身份,見兒子兒媳麵露忐忑,蔣老先生目光一瞬銳利,斬釘截鐵道。


  “別說收留,便是拚上蔣家上下所有人命,蔣家勢必護住恩公安全!”


  蔣老吩咐兒媳為溪草和謝洛白收拾出一間臥房。


  “這間臥房下麵有一個暗房,如若事情不對,兩位可以先躲在下麵。”


  見謝洛白氣息不穩,蔣老先生扣住他的手腕。


  “脈象上是氣血虛敗之症,這位先生最近應該一直服用疏散寡物,等我開個方子,調理幾天,保證您恢複正常!”


  溪草感激不盡,把蔣老先生送出門外,轉身發現謝洛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逐走上前去。


  “你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謝洛白搖頭。


  “隻是以為你大抵會跑了,不想竟來救我,一時不知如何形容罷了。”


  溪草呆了一呆,也不由笑了。


  一年前,自己可憐蟲一般被謝洛白從慶園春中拎出來,當初各種擔心眼前人崩了自己,讓小命報銷,以至於他寬宏大量饒了自己,讓她冒充表妹南下雍州,自己都無時無刻想要逃離對方……


  謝洛白看著溪草的笑臉,鬼使神差伸出手來,摸向了她的臉頰。


  “你那個新跟班,也不能把你易好看一點。不過也好,見識了你這幅醜樣子,以後你無論變得如何難看,二爺也不會嫌棄了。”


  明明是為了逃命,還要好看,謝洛白什麽腦回路!


  溪草翻了個白眼,心下腹誹。


  “二爺也不好看啊!”


  發現小圓桌上有一方銅鏡,溪草蹬蹬蹬走過去把鏡子拿過來,在謝洛白麵上晃了一晃。


  “確實不好看……”


  謝洛白瞅著自己身上的長衫襖褂,側身把鏡子往空中一舉,昏黃的銅鏡上霎時浮出兩個人的影子。


  隻聽謝洛白一本正經道。


  “你那新跟班手藝雖不怎麽樣,不過卻做對了一件,至少沒把你我易容成母子,或者父女……”


  溪草故意忽略謝洛白話中的潛台詞,順著他的話講下去。


  “如果易容成母子,難不成你還要管我叫一聲娘不成?”


  謝洛白明顯一怔。


  “這張臉……實在下不去嘴……”


  他睨著溪草,聲音很是愉悅。


  “不過如果你有這個嗜好的話,以後我們可以逐個嚐試。”


  意識到又被謝洛白調@戲了,溪草鬧了個大臉紅。這家夥,怎麽到了這個時候,還這般不正經。


  見溪草背過身關了手槍保險,取下彈夾檢查槍支,謝洛白突然道。


  “當時,為何不讓我一個人離開呢?”


  溪草執槍的動作一滯。


  “不過是……”


  她張了張口,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麽不讓他離開呢?似乎是出自本能的衝動……


  她不想看到謝洛白受傷,哪怕自己和他在一起,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還可能成為他的阻力,可那時那刻,她卻根本不想放他一個人走……


  謝洛白不放過溪草麵上的分毫表情。


  見她抿唇不語,緩緩地握住了她互絞的手指。


  “溪草,你老實告訴我,你心裏……是不是已經開始有我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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