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冀城喜宴(一)
早上八點的飛機,在西北冀城降落時已是下午三點。
機艙門打開,入目的焦灼烈日,荒涼戈壁讓溪草生出一種震撼之感。
“這該死的天氣,風刮起來完全是割刀子。這等天氣,最適合吃西北的羊鍋子,我已經等不及了,雲卿小姐,晚上咱們就去品嚐?”
一個穿著皮襖的女子緊跟著溪草出了艙門,她掩緊衣襟,越發襯得麵若銀盤,一雙上挑的鳳眼,讓本來喜慶的長相添了一抹風情萬種,偏生下半身卻穿了一條厚實的棉褲,不倫不類得滑稽可笑。
正是杜九為溪草安排的辛紅鶴,在華興社,人稱辛十娘。
玉蘭無奈道。
“十姐,咱們是來辦正事的,你改改在雍州時的脾性,千萬別因吃誤事啊!”
辛紅鶴叉腰一瞪。
“小丫頭片子,還來教訓你十姐了!姐姐在雍州地界和人搶碼頭時,你還穿著開襠褲玩泥巴呢,姐姐什麽時候因吃誤事了?再說,不吃飽了,哪有精力幹活,還要和西北那些熊瞎子鬥智鬥勇,最是傷精費神,不信,你問問侯副官。”
旁邊一個高鼻闊目,身穿軍服的男子咳嗽一聲。
“西北人很是狡猾,少夫人還得擔心。”
他乃沈督軍的幕僚,此番被其欽點,跟隨溪草遠赴西北。
聽出他刻意加重的稱謂,辛紅鶴笑了一聲,依舊我行我素道。
“雲卿小姐,那個陰惻惻的家夥到底靠不靠譜啊,在飛機上好幾個小時,我都緊張死了,那家夥卻眼皮不抬,剛剛下機的時候,大家都沸騰了,他還閉著眼睛睡覺。你看,現在還不過來,難不成讓我們吹著冷風等他一人不成?!”
辛紅鶴口中抱怨之人,正是趙寅成舉薦的那位曾隨他四處倒鬥的夥伴,名叫賴三。他個頭很高,身形卻分開削瘦,整個人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很像燕京大煙館中的癮君子。
當時見到他第一眼,溪草內心很是拒絕,可聯係袁老七的不凡之處,溪草還是忍住了。
眼下雖是烈日當空,可到底是正月的天,遠處積雪未化,隻在路邊站定等車的當口,大家就凍得手腳僵硬。
溪草皺眉,給小四使了個眼色,正打算讓他上去看看,艙門處搖搖晃晃踱過來一個人影,對眾人略一點頭,便徑自鑽進了剛剛停好的第一輛小汽車,看得玉蘭目瞪口呆。
“小姐,趙寅成到底弄了個什麽人來啊……”
“罷了,一點小事,不用計較。”
溪草拉開車門,坐進第二輛小汽車,轉眼卻尋不到辛紅鶴的身影。
“十姐呢?”
玉蘭有些無語的道。
“說是再去探探賴三的底細。可一路飛過來這麽長時間,賴三嘴巴緊得沒縫,這一小段路能有什麽收獲。”
末了,又嘀咕。
“這麽重要的事,老爺怎麽派她過來,讓翔哥來也好啊。小姐,我真擔心……”
和玉蘭的憂心忡忡不同,溪草很是冷靜,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翔哥現在管理杜家產業忙得無暇分@身,九公既然安排紅鶴姐隨我們來西北,一定有他的道理。”
果然,汽車在冀城大飯店停下,溪草才在房間中換好拖鞋,辛紅鶴就來敲門。
“雲卿小姐,明日是潘代英夫人娘家侄女出嫁的日子,地址我已經打探好了,你說,咱們備什麽禮過去?”
溪草驚訝辛紅鶴的雷厲風行,行事老辣,很快,便微笑道。
“就取那一對富貴牡丹瓶,再準備好我的拜帖,明天早上咱們就去。”
和謝洛白高調通電全國,直赴西北談判不一樣;她身為女眷,為了“救夫”,隻身來到潘代英的地盤,硬碰硬搶人是不可能了,便是手握龍脈秘辛籌碼,沒有人引薦,連潘代英都無法見麵。
她正在尋找這個契機,不想辛紅鶴也想到了。
潘代英的夫人劉氏,出生西北豪門大族。祖上在前清還出過一個狀元,在潘代英嶽父這一代,還是清廷的官員。
前朝覆滅後,劉家自立門戶,全力支持女婿蓄兵為王,與西北各路軍閥爭搶地盤,終於越做越大,除卻靠近北疆區域還有少許勢力不斷作祟,潘代英已經統治了西北,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西北王。
而其嶽家劉府,在其征伐西北時功不可沒,很得潘代英敬重;再者潘代英的獨子潘項禹,亦是這位劉姓夫人所生。
是以,冀城劉氏,可謂是冀城的國丈府。今日出嫁的這位小姐,乃是劉氏大哥的長女。據說她前番病重,這次成婚乃是為了衝喜。因結親對象也是自小就過了媒的,對方也不反對。
溪草到的時候,新郎還沒上門迎親,看到她遞上的請帖,劉府婢女隻一微怔,便從善如流地進去稟報。
溪草忙在她手中塞了一塊小金錠。
“還請姑娘幫我通報潘夫人,就說雍州謝陸氏求見。”
婢女也不推辭,穩穩把小金錠收入懷中。
“還請少夫人在花廳飲茶稍侯。”
看她那表情,溪草就知道她是做的了主的了。玉蘭佩服她識人斷物的本事,不過也很是疑惑。
“小姐怎麽在一堆迎在外門的丫鬟中唯獨挑中了她。”
溪草還未開口,已然打扮一新的辛紅鶴已是盈盈笑道。
“這種舊式人家,門房丫鬟,平素站立位置可都是大有講究,更何況是操辦喜事這等大事。這裏並非潘府,劉氏一個外嫁之女自不好喧賓奪主,大肆在外迎客。可因為潘代英的地位,有很多自是衝著其丈夫來的,為了不怠慢賓客,她定會安排一個得力之人替她守在外麵。而小姐一眼相中那個婢女,想來便是從她領口的翡翠扣上判斷的吧。”
見溪草頷首,玉蘭回頭往丫鬟身上看了一眼,似有所悟。
“是,雖然穿得一模一樣,不過這個細節卻暴露了她的不同。即便她不是潘夫人之人,自也是劉府有頭有臉的大丫鬟,原來話本中講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辛紅鶴上前一步,差點被冗長裙擺絆住腳。她扮做溪草的仆婦,也隨她穿上了舊式衫袍,這對於幾乎不穿裙子的辛紅鶴而言,幾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