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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嘩眾取寵

  有了前兩位的珠玉在前,張存芝的節目立時讓所有人都產生了好奇。


  孫夢綺是電影明星,方才一曲火辣的《卡門》可謂舞中極致;而葉媚卿則是華夏樂壇夜鶯,是留聲機中的金嗓子,剛剛一展歌喉旖旎曼妙,讓人回味無窮亦是有目共睹。


  這二人是雍州文藝圈的頂尖人物,而雍州又是華夏娛樂之首,方才一歌一舞,可謂代表了當今藝術的最高水準;雖然張存芝頂了個市長千金的名號,可現下選的是雍州至美,又不是家世背景,她又會給大家帶來什麽驚喜呢?


  主持人已經報幕完畢,可等了幾分鍾,卻不見這朵雍州玫瑰的身影。見狀,台下的觀眾不免交頭接耳。


  “張小姐莫不是害怕躲起來了?”


  “有可能,她雖以跳舞漸長,可這又不是社交場合,總不能約個男伴上去跳交際舞吧,再怎麽比試恐也難超孫夢綺;唱歌嘛,更不可能在葉媚卿旁邊東施效顰。現在還不上場,估摸是覺得丟不起這個臉,選擇棄權了!”


  有些早就看不慣張存芝的,則是涼颼颼補刀。


  “棄權也好!雖說時代不同了,可堂堂的大家閨秀,在眾人麵前拋頭露麵,和戲子歌伶同台一較高下,這成什麽體統。”


  “就是,小姐就要有個小姐的樣。也是張市長對女兒寵溺,若是我家女孩子,我還不打斷她的腿!”


  溪草聽著眾人的議論,唇邊慢慢浮出一絲淺笑。


  她倒是不認為張存芝會臨陣脫逃。


  憑借前幾次和張存芝的接觸,溪草便察覺這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所謂的故意拖台久不上場,無非是為了炒場子,達到一個豔壓群芳的效果,這種膚淺伎倆,她在慶園春早就看膩了。


  果然,就在少部分不耐煩的觀眾開始喝倒彩時,張存芝姍姍來遲。在場的觀眾見她今天的穿戴和平常截然不同,卸掉了濃妝,脫掉了華服,長發梳成一根歪辮搭在肩上,著藍衫黑裙,踩小皮鞋,周身的裝飾僅有手腕上一塊手表,竟和時下的女學生一個形容。


  隻是到底年齡放在那裏,且她的氣質本就是美豔撩撥的,這樣故作清純看上去總有些怪怪的。


  認出張存芝穿的是聖瑪利亞女校的校服,杜文佩撇了下唇。


  “以為換一身女學生裝扮就是女學生了?也不知她從哪裏搞來的衣裳,簡直敗壞了女校的風氣。”


  唐雙雙風情萬種地道。


  “文佩這般正氣,一件衣服都給旁人穿不得,那你們學校走出去的,如果行不端坐不直,給女校抹黑,豈非要以死謝罪?”


  這句話可謂戳中了杜文佩的痛處,女校往久的不說,近來一個抽大煙被人當場捉奸的陸良嬰,一個甘當陸錚情婦的蘇青,都是聖瑪麗女校的恥辱。


  她倏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很大。


  “雙姨,你今天怎麽處處針對我?”


  唐雙雙上次忍了,不和一個小姑娘見識,不代表她就是個心胸豁達的主。在雍州的社交場上,誰人不客氣地叫她一聲“唐小姐”,便是督軍府的老夫人也親切地喚她“雙雙”,哪是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能指著鼻子罵的。


  隻聽她冷笑一聲。


  “你這個炮仗脾氣,一點就著。杜九叔沒功夫教訓你,今天我就代他老人家給你免費上一堂課。”


  話音未落,唐府派來暗中保護唐雙雙的保鏢們便不動聲色地出現在她身後,眾星捧月一般把她似女皇一樣圍在中間;而趙翔和杜府的人也不甘落後,傅鈞言更是當先一步,把杜文佩像小公主一樣護在懷中,唯恐她受到傷害。


  雙方對峙,似乎一場惡鬥就要一觸即發。


  溪草頭都大了。


  “雙雙姐,文佩,都是自己人,別讓旁人看笑話啊。”


  她左右勸說,動之於情,曉之於理。


  “咱們不過來看個樂子,這些雍州皇後也好,市長千金也罷,和我們都沒多少關係,犯不著為了外人傷了自家和氣。”


  這邊的動靜太大,引得舞台上的張存芝都停住了動作;不知陸錚從哪裏得到消息,拋下懷中的孫夢綺,也匆匆過來,笑著打圓場。


  “雙姐,給我個麵子。”


  千說萬哄,唐雙雙終是冷哼一聲,重新坐回座上。


  陸錚深深看了溪草一眼,在和杜文佩擦身而過的當口,說了一句。


  “文佩,你也不小了,能不能別老是這樣不懂事?”


  杜文佩本來在陸錚出現時還對他飽含期待,可看他不問始末便向唐雙雙示好,對自己更是不分青紅皂白指責,胸腹中的委屈一下積到眼眶,含著淚狠聲。


  “好,我走,我現在就走!”


  說完,連座上的手包都不拿轉身就跑。傅鈞言和趙翔連忙去追,溪草也正想出去看看,陸錚卻一拉領帶,伸腿搶先一步坐在杜文佩的座椅上,擋住她的去路。


  “雲卿,平常看著你挺機靈的,怎麽關鍵時候就不頂事?”


  這還是陸良嬰、陳堂風婚禮後溪草與其第一次見麵,剛剛他邀請自己跳舞時還多少有個笑臉,這一次卻是滿臉的不耐,這個變化讓溪草又是驚愕又是歡喜。


  於是她也冷下臉道。


  “是雲卿不會做人,大堂哥滿意了吧。”


  比起那副勾撩癡纏的姿態,陸錚發點脾氣,溪草才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正常人說話。


  唐雙雙到底長陸家兄妹幾歲,況且和她鬥嘴的杜文佩也氣跑了,現下也沒有再讓人難堪的道理,逐也給左右一個眼風,拉著溪草在自己原先的位上坐下,自己則坐到她那裏,正好把陸錚與其隔開。


  “好了好了,左右又不是什麽大事,別讓整個舞廳的人都來看咱們表演,倒忘記正主了。”


  這句意有所指的話,一下把陸氏兄妹拉到現實,陸錚別了溪草一眼,重新整了整衣襟,拉緊領帶,徑自走上舞台。


  “方才發生了一點小狀況,影響到張小姐的演出,為了賠罪,明天的《雍州日報》,我會以堂妹雲卿的名義,向張小姐投一萬張選票賠罪,還請張小姐笑納。”


  此言一出,四座嘩然!


  孫夢綺萬種風情的眼立馬布滿怒火,眾所周知陸錚是自己的金主,他這樣在大庭廣眾下公開支持張存芝,是把自己放在什麽位置?

  可是她怎麽敢責怪自己的衣食父母陸錚,逐把所有的不忿都放到了溪草身上,隻覺得這一切都是她搗的鬼!

  而溪草內心更是猶如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以她的名義,那是什麽意思?她就不相信陸錚不明白自己和張存芝之間的關係,他是故意來惡心自己的吧?便是要博美人一笑,何苦拉上自己,確定這不是他勾搭張存芝的手段?


  而台上的張存芝隻略微訝異後,便很快恢複了得體的微笑,在舞台上當著廣大觀眾向陸錚和溪草大大方方致謝。


  唐雙雙搖了搖手中香檳,不動聲色把這一切收到眼中。


  在主持人的道賀恭維聲中,一場風波就這樣悄無聲息化解了。張存芝清了清嗓音,這才開始自己的節目。


  和前麵的歌舞演出不同,張存芝節目可謂另辟蹊徑,表演的是英文詩朗誦。


  聽到那句字正腔圓的倫敦腔,溪草眼眸一沉,立即就認出了這是英國詩人喬治?戈登?拜倫的作品《滑鐵盧前夜》。


  這首詩描寫的是戰爭發生了瞬間。


  彼時貴族男女們正在舞池中縱情狂歡。英俊的青年,美麗的姑娘,執手對望,翩翩起舞;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尋常的夜,一場戰爭竟從天而降。


  伴隨第一聲炮彈轟鳴,人們在驚恐和絕望中慌不擇路,士兵們緊急集合,奔赴戰場。


  很顯然張存芝今夜也是下了一番苦工。


  她聲音抑揚頓挫,情感豐富,聲線隨著詩句內容,時而婉轉輕柔,時而鏗鏘有力,時而又變成了無力的悲憫與絕望的泣喊。


  眾人隨著她的情緒上下起伏,似乎也已感同身受,表情從輕快漸漸變得凝重,當最後一句詩句誦讀完畢,整個舞廳已經靜了,氣氛頗為嚴肅。


  張存芝的用意很明顯,無外乎借古喻今。


  如今前線戰事吃緊,雍州所幸在敵後方,並未遭受戰爭荼毒,可報紙上三天兩頭報送的戰事,可謂牽動著無數人的心。


  孫夢綺與葉媚卿的歌舞再精彩絕倫,可比起張存芝心懷天下的家國情懷,顯然一上不了台麵,二沒有格局。


  這一出,顯然是她勝了!


  便是對張存芝抱有敵意的溪草,也覺得她今天的表演頗具感染力,可以說是相當成功了。


  可唐雙雙卻不這樣認為,隻見她優雅地打了個嗬欠,不屑道。


  “嘩眾取寵,也不想想大世界中有幾個人能聽得懂她說什麽!”


  溪草一愣,轉繼向周遭觀眾席上看了一圈,不由失笑。


  雍州雖是華夏時尚之都,是舉國最開化先進的城市。可在洋文的普及上嘛,不說旁人,華興社那些守舊的大佬自是一竅不通的;而其餘稍加年輕一些的,除了漂過洋留過海,或是受過正規教育的,很多都沒機會和洋人打交道,便是附庸風雅學習一二,會的也不過是那些問候天氣談情說愛的俏皮話。


  張存芝這段英文詩,意境深遠,單詞拗口,恐怕真的沒有多少人能聽明白。


  之所有表現出眾口一致的沉默,大抵還是因為不想做羊群中的駱駝!


  畢竟在場的,都是雍州城有身份的的達官顯貴,若是讓旁人知曉自己聽不懂張千金的話,那豈不是丟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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