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操之不宜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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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的視線從呈本上移開,抬起頭,望向曹琳,隻見他還恭敬的站著,忙道:“怎麽站著?坐。”
曹琳謝恩,在一旁坐下。
劉玄道:“這裏也沒有外人。朕和你說些自己人的話。這件事,是朕交代給你去做的,於國於民都是大好事。但是,實踐的過程中,難免會出問題。”臉上浮現出些許不滿之色,“彭秩那夥頑固的腐儒,正盯著呢!高潔那些自詡清流的偽君子,嘴上不反對,心底恐怕也在等著看笑話。”
曹琳聽著皇帝說著這些體己的話,心中歡喜,默默點頭,表示認可。
劉玄繼續說道:“所以,這件事,你一定要幹好了,不要給他們抓到什麽把柄,不要給朕丟臉!”
曹琳起身,由衷的、恭謹的說道:“陛下放心,臣一定用心用意,把這件事辦好!”
劉玄滿意的嗯了一聲,示意他坐下說。
“為了穩妥起見,”劉玄,“這件事,在這一路一郡推行,也不宜操之過急。需知凡事物極必反。本來是好事,也可能變成壞事。比如種番薯,有些地方從沒種過,根本不懂怎麽種,若是冒然追求成效,強行推行,要求他們去種,怎麽種的好?所以,朕的意思,需得找些懂得種植的老農,安排他們到下麵的縣裏去,各縣先種個百八十畝,一來做個典範,二來找人幫工,也能傳授經驗,培養一批懂得種植的,以點帶麵,為以後的推廣做準備。”
曹琳心頭輕鬆起來,其實,他倒擔心皇帝好大喜功,要他去急促的強行推廣呢!這會增加他的工作難度!而一旦出問題,他就是背鍋的!
有些事情,本來是好事。
但是,就是因為走極端,好大喜功。於是,物極必反,反而成為了壞事。
比如秦始皇,吞並六國,本來屬於好事情,結束了幾百年的天下大亂;也把曆史從分封製,推到了帝製時代,屬於質的進步的飛躍!
然而,就是因為操之過急,走了極端,強推秦製——包括郡縣製、高達23的財稅製度,結果六國舊貴族得罪了、百姓也得罪了。
結果,秦朝隻維持了十四年,就玩完了。給後人做了個前車之鑒。
其後的漢朝,則吸收了秦朝的經驗教訓,深知欲速則不達之理。
繼承郡縣製的同時,又大封異姓王、劉姓王過渡。最終以削藩,完成真大一統,前後曆時約一甲子,曆經四代皇帝。
財稅層麵,則沒有繼承秦製,所行稅率,從儒家的所謂王道之政什一而稅,一路降低,到第四代皇帝景帝劉啟時降到了三十稅一。
文景二帝,更生活簡樸,不鋪張浪費。朝廷積蓄甚多。不時還免除稅收。千百年來,這都是罕見的!
漢朝溫水煮青蛙似的,以這些政策,籠絡了天下人心,人心歸附。
吳民、齊民、秦民、楚民等帶有地域封國性的意識,漸漸淡化、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對大一統的漢朝的認可,皆稱漢朝子民、漢人。創下了數百年的基業!
正應了那句話:得人心者得天下。
征服天下,攻心為上。
“故利天下者,天下啟之;害天下者,天下閉之;生天下者,天下德之;殺天下者,天下賊之;徹天下者,天下通之;窮天下者,天下仇之;安天下者,天下恃之;危天下者,天下災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惟有道者處之。”
所以,能為天下謀利益的,天下人就會歡迎他;使天下人受害的,天下人都會反對他;使天下人生存繁衍的,天下人都會對他感恩戴德;使天下人遭受殺戮的,天下人都會仇恨他;能使天下人生路暢通的,天下人都會支持他;使天下人走投無路的,天下人都會憎惡他;使天下人安居樂業的,天下人都會歸附他;使天下人遭受危害的,天下人都會把他看成災星。天下,不是一個人所專有的天下,是天下人共有的天下,隻有德高之人才能居王之位,治理天下。
人心這東西,聽起來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到,但ta卻是切實存在的。
怎麽得到ta?
不是靠忠君愛國的教化,不是靠欺騙。
這些手段,都不是根本辦法。頂多能忽悠一時,而不能忽悠一世。
那麽,怎麽得人心呢?
歸根到底,在於兩個字,一個是利,一個是公!
利就是利益。
公就是公正。
把天下的利益,公正的分配,就能得到天下人心,人心依附,就能奪天下、坐天下!
所以,利令智昏,爭奪天下之利,恨不得把天下的利益,都塞進自己的腰包的,反而會失去人心、失去天下。
所以,看似愚蠢,散發天下之利,讓天下的人都富有起來,唯恐還有貧窮的人,反而會獲得人心、坐擁天下。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說的很玄乎,說白了,道理很簡單,就是物質決定意識。
老板給我兩千月薪,居然還叫我加班!草踏馬的,加踏馬的班,老板怎麽還不去死?大不了不幹了,去給老板的競爭對手打工去!給誰打工不是打工?
老板給我兩萬月薪,我把廠子當家,我愛我家!老板的競爭對手,就是我的敵人!
老板給我二十萬月薪,沒說的,老板就是我爸,我把老板當爸爸一樣孝敬!
老板給我二百萬月薪,老板就是我主子,我就是老板的忠狗,老板叫我咬誰我就咬誰!
曹琳恭維道:“陛下聖明。”
劉玄搖搖頭,笑道:“這有什麽聖明的?你也想到了吧?隻是怕朕急功好利,不敢說出來,是不是?”
曹琳被問住。
這個問題,還真難回答。
說是,自己也想到了,表現了自己的聰明;但是對皇帝你沒信心,怕你不那麽的聖明,這不是惡心皇帝麽?
說不是,自己沒想到,皇帝你真聖明,居然想到了這一層!皇帝的馬屁是拍了,可是,豈不是讓自己蠢笨了?你這麽笨,要你幹什麽,能不能做成事啊!
說是與不是,都不好!
一瞬間的功夫,曹琳就權衡了利弊,一本正經的、赤誠坦然的說道:“臣不敢欺騙陛下,臣慚愧,的確沒有想到這一層。幸好陛下聖明,想到了這一層,提點了臣下,臣……”
兩害相權取其輕。
寧可自己蠢笨了,也不能惡心皇帝。
劉玄麵帶微笑的點頭,仿佛被拍了馬屁很爽,心裏想著:[要是問的是曹凱,他會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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