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幾千年傳統

  ……


  柳白纓：“內閣的周中堂與她是棋友……”


  陸依晴私底下，與姐妹們，說及了周成、高潔、張瑜到她那裏去聚會的事。


  聚會之中，他們議論時政，扯到了曹琳諂媚，給皇帝敬獻禮物、皇帝賞賜黃花梨木盒，裏麵卻裝著番薯等高產作物。


  他們都以為，這是皇帝在暗嘲曹琳：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當時對此，不做他想，隻以為是皇帝聖明，洞察到了曹琳的奸佞。


  而如今，曹琳提出推行搞高產糧之策了！

  回想起來，皇帝當初之意，又豈是那麽簡單？

  照陸依晴的意思——她很篤定——倒是十之仈玖，推行高產糧之策，是皇帝想出來的，而皇帝又把這事，交給了曹琳，讓曹琳在朝上推出來。


  劉玄聽著柳白纓的訴說，心底有些吃驚，暗道：“沒想到啊，她還能想到這一層。”


  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卻笑說：“這不過是她的憑空想象而已，哪裏當得真？”


  柳白纓：“我倒認為這更像是真的。”


  太陽西垂。


  陽光被院牆遮擋，照不進院子了。


  劉玄帶著穿戴男裝的柳白纓出門，街市上遊逛，與販夫走卒瞎聊。


  暮色起來，尋了家看起來人多熱鬧的鮮蝦館子，進去吃晚飯。


  吃時，又故意與其他食客閑聊，議論推行高產糧的事。


  引起話題，大家議論紛紛。


  劉玄與他們談笑風生。


  這些老百姓，對此基本都是樂見其成。


  劉玄很是高興，心道：“人皆逐利，做大蛋糕，對誰都有利，自然受歡迎。”


  甚至民心，對曹琳都有所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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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曹的雖然奸佞腐拜，但是人家也有大智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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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點，清流那些老爺就比不了！


  “人心這東西，也不能都讓清流給占了。”劉玄暗想。


  吃過晚飯，結完賬，漫步街市，又玩了一會兒，這才送柳白纓回去。


  院門口。


  柳白纓：“你、你又要走了嗎？”望向劉玄，幽幽怨怨。


  劉玄知道她的意思，輕輕的嗯了一聲，“天冷了，你快進去吧。”


  柳白纓頗有些失望。


  ……


  推行高產糧，彭秩反對！


  他受到了曹琳的批駁！

  而皇帝對此，態度隻有兩個字：已閱。


  彭秩極為失望！


  隻覺眼前的世界，一下子變得黑白起來。


  在他的畢生建構的價值觀裏，推行高產糧之策，就是一條邪路！

  要是走了這條邪路，必定禮樂崩壞，國將不國，天翻地覆，乾坤顛倒！

  一種沉重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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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聖賢書，所謂何事？-

  就是為了天下蒼生，守住正道義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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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能守住正道，老夫就是拚的一死，又何足道哉！

  彭秩行動了起來。


  與他同道的，也有不少人。有官僚，有學子。


  這天下午，由他帶頭，忽的有一夥人，跪到了皇宮前。要求見皇帝、要求皇帝收回成命、承諾永不推行高產糧、走邪路，要求懲處提出邪路的曹琳！


  消息傳到了天寧宮。


  劉玄正在後殿看書。


  得知這個消息，輕歎一聲，暗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在此之前，他早就料到，會有人反對了。


  讀書人，讀了幾千年的聖賢書，自古都是重農抑商，現在卻要興盛工商，這是與幾千年的傳統作對啊！


  在傳統道路的視角上，這條路，那就是“邪路”。


  要走這條“邪路”，那就是勢必要衝破幾千年的曆史，孕育出來的、其中的某些不合時宜的傳統觀點！

  讀書人為什麽要堅守傳統？


  因為，傳統經驗，也是有道理的，都是祖先們以血淚代價總結出來的。


  而且，傳統文化中，還有地位極高的[孝]元素！


  孝文化中，蘊含著對先輩們的尊敬、以及先輩們的道路的恪守！

  [無改父之道，真堪以孝稱。]

  孝，可不僅僅是道德倫理。


  更還是經濟政治層麵的東西！


  華夏是農耕文明。


  農耕知識，不是天生就有的。


  而是一代又一代的先輩們，不斷的摸索之中總結出來的。


  在這個過程中，先輩的經驗，自然尤為重要！

  後輩向先輩學習、繼承，自然也極為重要！——要是不學習，那就不會。要是不繼承，那農耕生產怎麽弄？糧食從哪裏來？


  所以，要使得農耕生產一代代傳下去，生生不息，就必需推出孝道，抬高先輩地位，讓後輩恪守孝道，好好的學習，認真的繼承。


  孝道關乎農耕文明下經濟生產的傳承。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自然上升到正治層麵，成為正治正確！

  到了正治正確層麵，就容易走極端：把守祖製絕對化！

  要衝破這堵牆，還是要費些心力的。


  內閣。


  高潔等人聽說了。


  曹琳不由惱怒，說道：“這群死頑固！”氣憤的離開了文萃殿，往皇宮外走去。梁集緊跟其後！

  高潔與周成，本來憂心忡忡。


  待他走了，互相看了一眼，有種幸災樂禍的喜悅。


  周成低聲道：“我們也去瞧瞧？”


  高潔點點頭。


  這一場好戲，怎麽能錯過？

  兩人又換上了憂心忡忡的模樣。


  待他們到時，曹琳正指著彭秩開罵！

  罵他迂腐、頑固、不知變通，不懂聖賢之道、結黨營私、以下犯上、逼宮造反……


  帽子扣的一頂比一頂大！


  彭秩不怕他，回罵，別人怕你，老夫不怕！你個奸佞小人，妖言惑君，為禍天下，真踏馬該死！

  曹琳惱怒至極！心有委屈，暗道：什麽老子妖言惑君？老子這是幫皇帝背鍋啊！


  懟完曹琳，彭秩又懟站在一邊，仿佛置身事外的高潔、周成，你們清流平時滿嘴為民請命，現在奸臣為禍天下，你們怎麽不出來為民請命了？偽君子！沽名釣譽！欺世盜名！


  高潔雖然被噴，但是惱怒藏在心底，並不顯露出來，神色一整，正義凜然：彭侍郎此言差矣！推行高產糧，怎麽會為禍天下？這是對天下蒼生有益的事！

  彭秩辯論：自古都是重農輕商。推行高產糧，勢必工商興盛，本末倒置，倒行逆施，奸人橫行！怎麽會對蒼生有益？蒼生將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老夫看你們是利令智昏了！這就是條邪路！這條邪路絕不能走！


  自古如此，就是對的麽？就不能改麽？


  清流向來瞧宗室勳貴不順眼，主張變革祖製！

  故而思想之中，多多少少，有些進步因子，不那麽的頑固。


  高潔一本正經，與彭秩辯論起來。


  正說著，忽然，一個太監聲音：“陛下駕到！~”


  眾人都向皇宮門裏跪了下去，恭迎皇帝聖駕。


  劉玄邁步到近前，說道：“都起來吧。”


  高潔、曹琳等謝恩起身。


  彭秩等人卻不起來！


  劉玄心道：真踏馬屬驢的啊！


  曹琳狐假虎威：“陛下有旨，你們還不起來？莫非是要抗旨？！”


  彭秩埋頭不起，“陛下啊！推行高產糧是邪路，萬萬不能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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