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市儈的奸邪

  ……


  李仁修右手從竹筒裏拿出一雙筷子，吃了一口麵，聽著他們說，蛋兒越發收緊。


  ——這坊肆間的節奏，不妙啊！

  ——聽他們的口風，都是不想借糧給我吳國！


  ——並且對陳兵邊界帶有厭惡的呀！


  ——唉，這點上來說，太子想的倒是也沒錯。


  ——不行！

  ——不能這樣嘍！

  一口麵吃下，手上停住，並沒有繼續吃，“我也聽說了點消息，我吳國來借糧，也是帶著誠意的，據說是借一石還三石！你們如果借的話，並不會吃虧，反而會大賺呢！”


  一人聽了他說，哼哼兩聲，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說的倒是好聽，哪曉得算不算數？你吳國要是到時不還怎麽辦？”


  李仁修道：“怎麽可能不還？我吳國豈是無信之國？那樣的話，豈不失信於天下？”連連搖頭，不以為然，“人無信不立，國家也是這樣。不會不還的。”


  他的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在想：要真能借一千萬石到手，那就太好了！至於還3000萬兩（石），嗬嗬，做夢呢！


  誠信當然是需要的。


  但是，誠信不是必需的。


  最重要的是財政、軍隊。


  財政供養軍隊，軍隊拱衛皇權、吳國。


  還3000萬兩（石）？

  有這樣的錢糧，幹嘛還要便宜別人？


  難道不能供養一支軍隊出來嗎？


  3000萬兩呐！

  能供養一支五十萬人的大軍打一年了！


  有這實力，炎國都能打下來了！


  打下了炎國，那就每年都有源源不斷的錢糧收入！

  還他錢糧，豈不是損害吳國利益，養肥了炎國？


  那得多製杖啊！


  他為吳國代言，說著好話，“再說了，我們吳炎兩國，都是夏邦，就好像是一個家的兩個兄弟。唉，我吳國還要和蠻齊打仗，今年大災，蠻齊肯定又會舉兵進犯了，內憂外患呀！你們說，我吳國來借糧，你們難道不應該借嗎？……我聽說這回大災，你們的皇帝說炎國是個大家庭，富貴的、貧窮的都是一家人，窮兄弟遭了難，富貴的兄長要幫忙，這才是聖人的道理。我認為你們的皇帝是英明神武的，他說的對極了，好極了。難道你們不這樣認為麽？……炎國是個大家庭，夏邦也是個大家庭呀！”


  他滔滔不絕，正氣凜然的一頓忽悠！

  把剛才的那人懟的理屈詞窮，窘迫的漲紅了臉，不知該怎麽回答，囁嚅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我說不過你，但總不能借的。”


  李仁修乘勝追擊，“怎麽不能借？”


  那人還挺倔強，“就是不能借。”他雖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本能上有種感性的直覺在指引著他：借了就上當！別說3000萬石，一千萬石吳國都不會還，肯定血本無歸！

  李仁修搖搖頭，呲溜了一口雲吞麵，一邊嚼著一邊說道：“你這是小人之見，不懂朝堂上的大人們的想法呀。”把麵咽了下去，“如果他們賢明的話，那就應該借。借了，貴國仁德之名，就會傳遍天下，名垂青史。如果我吳國如約還3000萬石，那麽貴國就是名利皆收。如果我吳國的君臣背信棄義，那麽惡名就會同樣傳遍天下。貴國雖然會損失一千萬石糧，但是，明德於天下了。所謂天下之大有德之人居之，無德之人失之。以一千萬石糧，而明德於天下，天下人歸心，這難道不值得嗎？一千萬石糧，和天下萬萬人之心，哪個輕，哪個重呢？”


  又是一番大道理！


  言外之意，借吳國一千萬石，有百利而無一害，哪怕吳國連一千萬石都不還了！

  如果你炎國不借，那就說明你國朝廷上的大人們，都是昏聵的，不賢明呀。


  畢竟是皇子，吳國對皇子教育抓的也緊，從小就有名師大儒傳教！說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的。


  要是個貪慕虛名的，還真就吃他這一套，容易被忽悠了。


  然而，城市生活不易，市井小民最重實利。


  “明德天下，天下歸心”，對他們來說，太遙遠，太虛無縹緲了。


  而且，那玩意能當飯吃麽？是能提高收入，還是能降低房租了？

  天下人都說我炎國好，所以就都歸順到我炎國了麽？

  做夢吧！

  不說我炎國傻，那就不錯了！


  要歸一天下，那必定得開戰！

  要開戰，就必定要錢糧！


  要錢糧，就必定要加重對我們百姓的征收！


  所以，對於他們來說，虛名不虛名的，不在乎。他們甚至不希望國家有一統天下的進取之心。


  誰都不傻。


  眾人雖然都想不出大道理來辯解，但是聽了李仁修的話，隻覺他是個傻子。都哄笑了起來，滿是譏諷之意。


  老孫搖搖頭，望向李仁修，笑說：“兄台，我看你是讀過許多書的，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可實在是太書生意氣了。……老實說，你吳國是有德之國麽？問我們來借糧，居然還陳兵邊界，這是要做什麽？嚇我們，逼迫我們借糧？還是借不到，就要動手搶？哼哼，這是有德之國會做的麽？恕我直言，貴國的德行……”連連搖頭，不言自明，“這樣的國家，誰會相信的他的鬼話呢？借一石還三石？恐怕三歲小孩也不會相信啊！”


  李仁修被他說得暗惱！

  老孫仍舊不停的在說，“至於什麽明德天下，天下人歸心……，嘿嘿，兄台，我們這裏在座的都囊中羞澀，你何不每人給個十兩八兩，明德於我們先？我們鐵定都念叨你的好。”


  他這話一說，眾人都大笑了，應和著，玩笑著，叫李仁修快掏錢明德明德，並保證都說他的好話。


  老孫的一番話，大道理沒有，市儈的奸邪之氣，倒是滿滿當當。


  李仁修一通大道理沒起到什麽作用，被當眾揭得又羞又惱，滿臉通紅！


  暗罵：這群刁民！


  心底對這次炎國之行，後悔至極！

  ——當初怎麽就頭腦發熱了啊！

  老孫瞧他臉色不對，“兄台，我老孫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隻是隨口一說，沒有惡意，你不要往心裏去啊。”


  李仁修忍住一口氣！


  長長的喟歎一聲，搖頭說道：“我也隻是希望我們兩國能繼續好下去，這樣的話，我才能來做生意。否則的話，唉，唉！”兩國交惡，勢必牽連到他的生意，動他的利益！連連歎息兩聲，“我吳國為何會陳兵邊界？我聽說，那是朝上大臣主張不一，一方說應該好言相說來借糧；一方說空口根本借不到，得動兵去威嚇，威嚇不成，就動手搶！爭執不下，皇帝也沒辦法，權衡之後，定了先禮後兵之策。先叫六皇子來好言相說的借，借不到的話……”


  他沒說下去。


  說大道理忽悠不成，就開始言語恫嚇！

  眾人已然臉色嗖變了！

  不言自明！


  借不到的話，就要動兵來搶了！

  吳國真敢和我炎國開戰？


  不怕南北兩頭做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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