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百萬石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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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潔出列,奏道:“陛下仁義聖明,實乃臣等、百姓之福。值此危困之時,舉國上下,君臣百姓一體,共渡難關,實為正道!以臣愚見,若有頑囂之徒,不體聖心,不遵朝旨,可以強盜罪論。”
劉玄:“閣老以為如何?”
曹凱:“高大人之言,至為穩妥。”
“明白了?”望向梁集說了一句,劉玄又繼續說:“當然,禮法也不可廢。你是管刑罰的,回頭增補一條律法來,朝廷也要按規矩辦事嘛!”
“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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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田佃戶,這最大的不安因素壓下去,大局也就穩了。
至於小農,便是遭災了,最不濟,也能賣田求生,平常四五十兩一畝的價錢,就是貶價到十兩,半年的時間,也能囫圇的過過去!
夏稅是向田主收的,田主們遭災了,五成都損失了,也不差朝廷這點(130),也就是少吃兩口的事。
——這就是曹琳的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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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國庫實在沒錢糧了。
朝廷上下,總不能不吃吧?
按照道理來說,朝廷應該免稅減稅的,支用靠以前的積累的剩餘。奈何,自承平帝以來,都是花錢大手大腳,唯恐不夠的,哪還有什麽積累?
隻是,皇帝的這種陰私,誰敢直麵諷諫?
幾個敢做那樣的猛人?
沒人直麵諷諫,可天下人,悠悠眾口,口皆似碑,私下裏議論,又哪裏堵得住?!
隻是以前天地助力,也算國泰民安,縱有非議,沒有大亂。
聽完了曹琳的話。
劉玄無語了良久,暗說:“大炎立國有七十年,仈玖百萬的積累,豈會攢不下來?隻是……,祖宗坑人啊!”
“曹卿所言……”
曹琳本以為會贏得皇帝的讚賞,沒想到,卻見皇帝的臉色不善起來。
——不用朝廷出錢賑濟!
——朝廷還能照例收錢!
——這豈不是好事?
他心裏咯噔了一下,暗暗納悶。
“值此災年,佃戶的虧空,都轉給田主們承擔了,說是叫他們行仁義!可這個時候,朝廷還要收夏稅,朝廷的仁義又在哪裏呢?天下人的悠悠眾口,該會怎麽議論朝廷、議論朕啊!”
陷皇帝於不仁不義!
這帽子……
曹琳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跪伏:“臣思慮不周,臣有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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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名?
——不收稅?
那一百多萬的虧空,又該怎麽補?
孫曜在佛堂裏,靜靜的聽著殿上的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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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起來吧。唉,這也不是你的責任。一百萬……,先帝光陵寢就花了八十多萬。”
他的這句話說出口,殿裏的空氣,仿佛一下子就凝固了!
先帝陵寢花費,為開朝以來,曆代帝王之最!
這事,涉及先帝陰私了。
先帝在時,曹黨是積極為之籌辦建造的。曹琳掌的工部,一項“大業務”就是這個!
清流之中,出過一個猛人,直諫先帝不是,結果被脊杖打死了。進諫無用,也就學乖的,頂多時不時的叫叫苦,財政壓力大啊!
——皇帝在這個時候,提這事幹什麽?
——是順口一提,還是有別的意思?
靜默中,內閣五大臣暗暗的思慮著其中的深意。
“先帝陵寢雖所耗頗豐,”窒息似的氣氛中,曹琳心裏醞釀著,緩緩的說道:“但這也是臣民們盡的忠孝,子女供奉君父,無可厚非。民間百姓,高堂去世,也都要辦的風風光光,這才是一家人的體麵。”
劉玄:“曹卿說的有理。然而……,唉,若是這些錢糧,都積蓄著,現在又何需為此發愁?”
曹琳凜然正色,“君憂臣辱!臣願捐出今年俸祿,為朝廷減負,為君分憂。”
梁集眼睛一亮,連忙跟著表態:“臣也願意。”
曹凱:“老臣也願。”
做為正二品的尚書一級,他們的月俸,一月61石。
這點兒俸祿,對小民來說,是很多很多的錢啦!
但是,對他們來說,是微不足道的!
他們更在乎權位、聖眷!
相比於權力能帶來的利益,俸祿就是毛毛雨!
而權力,依賴於聖眷。
聖眷不在,皇帝一念之間,就能把你罷黜!
這是一把插清流的刀子!
清流裏多清貴的官,品銜低、俸祿少,還特碼在清水衙門,窮鬼一堆!
京中人多物貴,生活不易,尤其是房價……
曹琳出這牌,高潔與周成不好跟呐!
他們沉默了,隻能沉默!
要是不拿俸祿,今天下半年喝西北風去?
清流隊伍恐怕分分鍾就要崩。
談錢傷感情,不談錢沒感情!
高潔好似沒聽到曹琳他們的話,又老僧入定參禪去了。
周成的臉上,有些尷尬。
座鍾鍾擺搖晃,啪嗒啪嗒的走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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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打破了沉靜:“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今天是六月初九,一百萬石夏稅的虧空,由朕來想辦法,就不用你們操心了。十五日之前,朕給你們一百萬石!今年的夏稅,全免了。
你們的精力,要都放在安撫百姓上,尤其是那74萬戶佃戶,這是最關鍵的!太祖當年為什麽造反?就是天災了,糧食減產了,田主還不體恤,要照契約收租,官府也不體恤,幫田主說話,不仁義啊,舍熊掌而取魚,昏聵,強行收了租,結果太祖活不下去,你不給我吃的,那我就隻好搶了,到處這樣,天下就大亂了,四五百萬的造反大軍,怎麽剿?
要和底下的那些父母官們、大小田主們,多講講這其中的道理。要麽天下大亂,被殺被搶,錢糧和命都沒了;要麽也就損失點錢糧,也就半年功夫,苦個半年就過去了,天下依舊太平,還能博個好名聲——唔,對這樣的仁義之士,不妨刻碑立傳褒獎嘛,也是名垂千古的事!”
內閣五大臣聽皇帝這般說著,心頭震驚!
扛下一百萬石的虧空?
皇帝哪來的錢糧?
內庫?
內庫每年雖有上百萬的賦算收入,但是,開銷也大啊!尤其是當今太後,她一人每年就要三四十萬了。
皇帝哪來錢糧呢?
“時間已經不早了,”劉玄站起了身,“明日要舉朝會,你們不用回家去了,就在文萃殿歇著吧。剛才說了些政綱性的東西,具體事宜,你們還要再商量商量,寫個章程出來。明早朕和你們一道吃早飯,順便再談一談。”
五大臣心懷疑問,曹琳扶著老爹曹凱起身,跪伏告退。
劉玄在福壽宮正殿前站了一會兒。
孫曜從佛堂裏走了出來。
她開門見山的就問:“內庫裏的銀子,60萬兩都不到了。你怎麽弄到百萬石糧?都給發俸去收買人心了,宮裏今年下半年怎麽過?賦算要和秋稅才送內庫來,今年賦算又收不收?收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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