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皓番外（五）
夜間，得到爹娘允許後，君皓和阿青睡在了西邊的廂房。兩小隻鑽在被子裏，開開心心聊著天。
“君皓，我喜歡一一，我可以以後娶她當娘子嗎？就像落姨和梁叔叔，還有我爹娘一樣。”雙手托著小腦袋，阿青緩緩問道。
君皓嚴厲道：“當然不可以，一一已經是妹妹了，就絕對不能當你娘子。”君皓畢竟歲數長些，對於這種事會比阿青懂得多。
阿青看著君皓嚴肅的表情，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當然了！兄妹是不應該成婚的。”君皓老氣橫秋道。
阿青似懂非懂，但他相信君皓的話，遂道：“嗯，你說得對，那樣就可以多一個人愛一一了。”
聽到阿青這番話，君皓私心地覺得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但是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阿青看著君皓皺眉的樣子道：“君皓，你有沒有覺得你爹娘和我爹娘一點都不一樣？”
“沒有看出來。都是爹娘有什麽不一樣？”君皓認真問道。
“我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你爹娘和我爹娘很不一樣。你爹娘他們更像是朋友，不像我爹，老是纏著我娘，還不許我跟娘親有太多接觸，每次我都要孤零零睡在一個房間裏。”
“你這是錯覺。你覺得為什麽我有一間房？我從妹妹出生後，爹娘轉世，就一直一個人睡。”君皓嫌棄地看了一眼阿青。
“但是一一是睡在他們房間裏的，不是嗎？”阿青單純道。
君皓瞥了一眼阿青：“一一平日雖然看起來是睡爹娘房間的，但是我爹每次等一一睡著，都會辟出一個結界來，就是怕一一吵到娘親睡覺。我有一次聽到我爹偷偷說的，這就是他帶著輪回鏡力量轉世的原因。”
阿青張著嘴巴驚訝道：“原來天底下的爹娘都是一個樣的！”
君皓躺平了身子，看著屋頂道：“我平日裏連叫娘親都要被我爹限製，他還說我已經是男子漢了，是男子漢就不能撒嬌，也不能總讓我娘抱，結果每次他比我還會討好娘親。”越說越氣，君皓覺得自家的臭老頭爹爹是真的討厭！
“所以你就一直維持這個身形？我看到的你跟你表現出的身高樣貌有些不同，不對，是很不同，比我高了快一個頭。”阿青追問道。
“是呀，我也隻能用這種辦法，讓我娘覺得我還小，所以我也還可以跟我娘撒嬌。”
門外，站在結界中偷聽的梁鄴和鳳落聽到這裏，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相視一笑。
“鄴，你可以不用對皓兒那麽嚴厲的，他比普通的孩子更會嚴於律己，不是嗎？”鳳落給兒子求情道。
牽著妻子的手，梁鄴怎麽會不知道妻子的心思：“我知道你心疼兒子，但是你不也很清楚嘛，他生來就是與眾不同的。能力越強，所要擔下的責任越大。他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就能抹殺掉千千萬萬人的努力，怎麽能掉以輕心呢？其實我倒希望他是個普通的孩子，至少可以肆意玩笑，打鬧，擁有完整的人生。”
鳳落歎了口氣：“若不是人界那一趟轉世，我想我們也不會清楚孩童時期簡單質樸的歡樂，更別提希望君皓擁有了。畢竟當年在神界，這個年紀的我們也從不曾有過快樂的孩童時期。”瞧她，過了幾年安生日子，便希望所有人都平凡簡單的生活，而忘記了兒子生來就是不平凡的。
有些人注定不平凡，他們的人生路也注定不好走。
抱了抱妻子，摟著妻子往房間走去：“別擔心，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不也是從艱難中一步步走過來的嗎？作為父母，我們盡最大努力便是。”
“嗯，明日是十五，我們帶著他們去趕集吧，阿青應該還沒有見過人間的集會。”鳳落提議道。
“行。”
第二天一大早，君皓和阿青就被梁鄴從床上拉起來了，兩小隻最終是被人聲徹底吵醒的。
“阿青，阿青快醒醒，咱們到早集了！”君皓說完，就從自己爹爹懷裏掙紮著跳了下來，往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跑過去。
阿青疑惑地看了一眼君皓，在梁鄴將他放下來後，快速跑到了君皓跟前：“這是人界的糖葫蘆嗎？我娘和我說過。”阿青看著眼前一串串糖葫蘆，眼睛都快放出光了。
“老板，來三串。”梁鄴很爽快地付了錢，一串給了君皓，一串給了阿青，還有一串拿在手上，喂給抱著孩子的鳳落。
這一動靜引來了不少人觀看，眾人十分羨慕這一大家子。
“梁家的大妹砸，你今日也來趕集啊，我可好久沒見到你了！”人群中，一個胖乎乎的大姐湊了過來。
鳳落善意笑了笑，點了點頭：“今日帶著孩子們出來逛逛，順便買些過年要用的東西。沈大姐今日也來擺攤？”
梁鄴見鳳落有人說話，也不留在此處，就主動上前去看著君皓和阿青，防止人多了走丟。
沈大姐笑嗬嗬，湊到鳳落身邊道：“今日把你家當家的也帶出來，不怕別人瞧上他這萬中無一的容貌，偷偷拐跑了去？”
鳳落其實很喜歡這個沈大姐。她是在來了後第二年認識的沈大姐。沈大姐家住在集市的附近，和丈夫沈三同時經營一家果園，性格很直率熱情，為人本分，二人生意也做得紅紅火火，鄉裏鄉親都知道買果子來他們家。鳳落打趣道：“那他也應該怕我會被拐跑才對。”
沈大姐哈哈一笑：“這倒也是，先前剛遇見你的時候，還有不少富家公子朝我打聽過你的事呢，誰知道你竟早已經嫁做人婦，還有了兒子！”說完，沈大姐才發覺鳳落懷裏還抱著一個，驚喜道，“這是你家老二？”
鳳落笑著點頭：“嗯，是個女兒，名喚一一。”說完，鳳落就將裹著的厚被子掀開了一些，讓沈大姐看看一一的容貌。
“嘖嘖嘖，這小容貌，像極了你，長大了必然是個美人胚子。可得好好養著看著，你家屋子門檻高不高？我估摸著還未等一一成年，你家那門檻就會被提親的媒人給踏平！”沈大姐不僅說話的語氣誇張，就連動作也誇張。
鳳落不停被逗笑：“好了好了，知道姐姐你能說會道，老三哥呢？和你一起出來擺攤了嗎？”
梁鄴帶著兩小隻回到了鳳落身邊。
聽到丈夫的名字，沈大姐反而犯了愁：“他來是來了，就是一大早上都擺著個死人臉。”
鳳落聽著不同尋常的反應，問道：“怎麽了？你跟老三哥吵架了？”
“還能吵什麽架啊，我都快三個月沒和他說過話了。”
鳳落和梁鄴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哎呀，瞧我瞧我，大早上的，說什麽死不死的，呸呸呸，百無禁忌，生意興隆，祖宗保佑！你跟兩兄弟來都來了，到姐姐我攤子前，姐姐給你們送些上好的橙子，都是半夜的時候摘下來的，新鮮著呢！”說完就拉著鳳落往自己的攤子前去。
盛情難卻，夫妻二人待著兩小隻就到了沈三的水果攤子前。
“老三哥。”夫妻二人和沈三打了招呼，沒看出對待自己有什麽不同，隻見到他刻意地在回避妻子的眼神，心中察覺到了不對勁。
君皓和阿青兩小隻看著大人說話，便也自己開始聊起了天。
“君皓，那個叔叔的氣運很是糟糕，不出半月，必有血光之災。”阿青冷靜地看了一眼沈三後，對著君皓小聲說道。
君皓倒是沒想到會這樣，想到這個賣水果的沈叔叔平日對自己爹娘還是挺好的，遂問向阿青：“可有什麽辦法化解？”
點點頭：“有，但是我能說嗎？”阿青嘴裏吃著糖葫蘆，含糊著問道。
君皓思索片刻後道：“嗯。”
得到了君皓的首肯，阿青走到了沈三身邊，拉了拉沈三的衣角：“叔叔，你這半月內千萬不要去四麵封閉的宅子，安心待在家，否則可能不死也要脫層皮。”
阿青的話，讓一眾大人談笑的話都停了下來。鳳落夫妻倆知道阿青的來曆，所以麵上除了嚴肅就是擔憂，而沈三夫妻倆隻有一時的尷尬。
沈三麵色更是不自然，蹲下身子：“小家夥，不論什麽時候，都要存好心、做好事，知道了嗎，你這樣說話，是很不好的行為。”
莫名其妙被教育了一通，阿青也不惱，走回了君皓身邊，不再說話。君皓看著兄弟被欺負，雖然心中也不悅，但並不想將事情化大，拍了拍阿青的肩膀後便閉口不言。
梁鄴看了眼沈三：“老三哥，都說孩子的話半通鬼神，有時候還是信信為好。”梁鄴知道世人對傳說中的神秘力量都會感到敬畏。
沈三點點頭，尷尬道：“嗯，嗯。”
鳳落伸出了一隻手，拉住了沈大姐：“我家就住在東邊五裏處，有需要可以去找我們。”既然兒子和阿青要幫了，她作為母親，也不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看到沈大姐點頭後，夫妻二人便往別處逛。
一趟早集，一大家子買了一堆東西，最後怕引人懷疑，不得不喊了趟馬車，將東西和人一同送回去。
坐在馬車裏，鳳落看向了兒子：“是你讓阿青去說的？”憑她的了解，阿青的性子隨了尹元，對旁人的事並不會那麽熱衷才是。
君皓點點頭：“嗯，娘親，這樣做不對嗎？”他還以為可以的呢……
見到兒子低頭認錯的表情，鳳落摸了摸兒子的頭：“娘知道皓兒和阿青是好心，娘也沒有說你們做得不對。沈三為人其實不壞，但時常有些一根經，這次禍端，是他自己種下的因所結出的果。你們這次幹預，雖然可能亂了他們夫妻短時間的生命線，但對你們來說也算得上是一次好機會，一次幫助他人的機會。”學會愛人後，才能更慈悲。
“等下次，你們可不能再如此魯莽了，知道了嗎？”梁鄴在一旁抱著一一，嚴肅正經道。
“知道了！”兩小隻異口同聲道。
七天後的夜裏，鳳落和梁鄴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開門後發現是沈大姐，此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見到鳳落和梁鄴就跪在了地上。
“梁兄弟，大妹砸，姐姐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家當家的，他，他快不行了！”許是見到了最後一絲希望，沈大姐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鳳落將沈大姐扶起來，皺眉擔憂道：“大姐，你別急，咱們邊走邊說。”說完，看向了醒過來站在門口的兩小隻：“你們一起來。”可能還真不是件小事。
一眾人坐著馬車急急往集市趕。路上鳳落和抱著一一的梁鄴了解到沈三是被人行刑後打出府的，生生斷了三根肋骨，連腿也斷了，身上傷無數。小鄉村一時找不到好大夫，此時人在家裏不停咯血，已經進氣不如出氣多了！
“沈大姐，能肆無忌憚將人打成這樣，那邊應該和官府有些關係吧！”鳳落探究著看向沈大姐。
沈大姐流著淚，點頭：“不瞞你說，大妹砸，我家那個殺千刀的，自從三個月前送果子去集市西邊那個高宅子，回來後每日都說要帶人脫離苦海，我怎麽勸都沒有用，他便生我的氣，一直不隨我說話，哪知道……”沈大姐說完又開始哭起來。
鳳落看了眼梁鄴：“鄴，你去那宅子瞧瞧吧，可能確實有古怪。”
沈大姐聽說梁兄弟要夜探高宅，趕忙拉住梁鄴：“梁兄弟，姐姐我知道你們夫妻倆好心，但是你們不知道，那高宅每日都由多人把守，最開始想要進去的全都被打個半死，有些甚至當場沒了命，你可千萬別去！”
君皓見到沈大姐都這般了，還顧及著別人死活，看向沈大姐說：“嬸嬸，你放心，爹爹武功高，不會有事的。”阿青也在一旁點頭。
梁鄴淺笑道：“放心，那地方即便是皇宮，戒備森嚴，也去得的。”
和梁鄴告別之後，被梁鄴的話震驚到的沈大姐一瞬間對梁鄴一家有了懷疑：難道梁妹子家男人真是從皇宮裏出來的？
鳳落讓沈大姐抱著一一，自己便開始憑借著多年來受傷的經驗幫忙救治沈三。查看了沈三的傷勢後，鳳落將玉卿轉世前留下的藥給沈三服用了一顆。果不其然，沒有半個時辰，沈三就醒了過來，臉上血色都恢複了不少。
“當家的！！！”沈大姐見狀又哭起來。
門外，君皓和阿青在說話：“今後就好了吧？”
阿青想了想：“嗯，他這邊的劫難已經過了，隻要他不再介入那宅子裏的事，餘生都會很平安的。”
君皓看著阿青，有些不解：“聽你這話，就是不能肯定。”
“當然，人的命運很大程度上，還是由自己一手造就的。他要不肯放手，始終拽著颶風中的風箏，那自己最終也隻會被拖拽進去，落得個死的下場。”阿青想了想，確定娘親當時就是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