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個老煙槍
“呦嗬，這不是蘇夢瑤嘛，都長這麽大了。”中年男子的腳步停在蘇夢瑤麵前，用色眯眯的眼睛打量著這個標致的女生，也不知他口中所說的大具體指的是什麽。
“咳咳。”一陣濃烈的煙草味在蘇夢瑤精致的鼻尖蔓延開來，她輕輕的揮動著纖細的小手想把這讓人難受的氣味打發了。
這氣味和男子一樣頑固，揮了幾次手非但沒有讓氣味兒散去，反而越發濃烈，這對於沒有吸煙經曆的人而言無疑是痛苦的，如若不是蘇夢瑤及時轉過頭，怕是要窒息了。
“好久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男子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給蘇夢瑤帶來了困擾，這樣的畫麵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才一年而已。”蘇夢瑤勉強開口應答幾字。
“一年已經夠久的了。”男子一開口，那煙味便隨之而來，“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是學校我怎麽就不能來。”蘇夢瑤扭頭瞄了一眼男子，真是邋遢，頭發要是再淩亂一點就和流浪漢沒什麽區別了，唯一還值得欣賞的就剩那雙明亮的眼睛了。
這雙眼睛是真的透亮，清澈裏透露著精明或是狡猾，和他的外表和衣著完全不符。
白瞎了這雙好眼睛。
“倒是你。”蘇夢瑤反問，“你怎麽在這？你不是已經被開除了嗎？”
“小姑娘家家不要總揭人傷疤。”男子全當聽了個玩笑，畢竟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聽說你哥也回來了。”男子熟練的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包煙，從底下磕了一下，一支煙靈巧的彈了出來，男子伸出兩根手指，精準的夾住，緩緩的遞到嘴邊。
“這裏可是學校。”蘇夢瑤的語氣特別嚴肅，這也不是蘇夢瑤的問題，碰到這麽個人很難讓人對他有友好的感覺，“我哥回不回來不關你的事。”
“哦，我差點忘了。”男子一愣，把煙又放了回去，“你該不會還在記恨我吧。”
“你不配。”很少見到蘇夢瑤用如此冰冷的語氣說話。
“你瞧瞧，這不還是怪我嘛。”男子聽出了言外之意，辯解道，“其實那件事我的確有責任，可也不能全怪我呀。”
蘇夢瑤沒有言語，卻已然沒什麽耐性繼續聽下去了。
“算了，現在說什麽也都於事無補了。”男子察覺到了自己並不是很受歡迎，便沒有再糾纏下去。
臨走前補充道，“你哥要是回來了，讓他來找我，我挺想他的。”
“還是算了吧。”蘇夢瑤拒絕道，“沒有人想見你。”
“不。”男子的胡茬自信的抖動著，“他會的，如果他還熱愛籃球的話。”
籃球，是蘇淼和這個男人唯一的交集。
盡管蘇夢瑤嘴上強硬卻還是決定把這事告訴蘇淼。
高三年級所處的樓層在整棟教學樓的最頂層，學校給出的解釋是方便學生學習，不被打擾，其中的真正原因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課間休息隻有十分鍾，上下樓一次就差不多耗費掉了一半的時間，剩下的時間也就不多了，這樣學生也就隻能待在教室或走廊裏，免得出去。
說白了，就是限製了高三年級的課間活動，隻能待在教室裏通過窗戶羨慕學弟學妹們了。
這一招著實有效，高三就像被隔離了一般，極少在學校裏出沒。
高中三年級和一年級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因此，蘇夢瑤剛出現在三年級的樓層就立刻吸引力學長們的注意，雖然還有點青澀但以蘇夢瑤的姿色足以秒殺這個樓層的任何一個女生，這讓平日裏看慣了身邊這些“高齡少女”的男同胞們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蘇夢瑤對這些眼神沒有太多理會，一張張沒見過世麵的表情屬實可憐至極，最終她的腳步在一間敞開的門口停了下來。
高三六班，蘇淼的班級。
站最起碼門口的蘇夢瑤很輕易的就吸引了整個六班全體學生的目光，蘇淼也看著門口的妹妹。
高三的樓層一般很少有低年級的人來，即便是像蘇夢瑤和蘇淼這樣的兄妹也是很少在上學期間來往的，蘇夢瑤的突然出現肯定有事。
“你怎麽來了？”蘇淼起身緩緩走向門口，耳邊不時的傳來些議論。
蘇夢瑤臉上的表情並不太情願，但也沒有可以隱瞞，“我剛剛看見方天正了。”
這個名字讓蘇淼平靜的臉上泛起了些許神傷，薑江這個名字從他的生命裏已經消失一年之久了，本以為和這個人不會再有交集，今天再次聽到內心卻沒想象中那麽平靜。
“他怎麽樣？”蘇淼關切的問。
“老樣子。”蘇夢瑤的回答很敷衍，語氣淡到毫無情感，仿佛對待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般。
蘇淼微微的點了點頭，對這個態度並不意外，他知道方天正在蘇夢瑤的心目中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因為自己的關係讓蘇夢瑤對方天正很厭惡，然而方天正卻是無辜的。
“他在什麽地方？”蘇淼繼續問。
“剛剛在球館看到他，現在不知道了。”蘇夢瑤答。
“他有說什麽了？”蘇淼察覺到蘇夢瑤之所以來找自己肯定不隻是告訴他方天正出現了這麽簡單。
“他說你如果還熱愛籃球的話一定會去找他。”蘇夢瑤如實回答。
“還有嗎？”
蘇夢瑤搖著頭，“隻說了這一句。”
蘇淼想了片刻，“好的，我知道了。”
“你不能去。”蘇夢瑤對此次見麵非常反對，隻因對方是方天正，那個老煙槍看上去就不像個好人，她是萬萬不能讓自己的哥哥和這種人有過多接觸的。
可是誰都不能阻止這次見麵，蘇夢瑤也不能，蘇淼等這一天足足等了一年時間。
“你不用擔心。”蘇淼安撫道，“有些事需要做個了結。”這樣的決心是蘇夢瑤沒有辦法動搖的，隻能目送蘇淼離開。
方天正並沒有說明見麵的地點，但蘇淼心目中已經有了明確的位置，那裏是兩人為數不多的交集。
第三中學籃球館，蘇淼的腳步在這裏停下。
“方教練。”蘇淼將身體探進球館，衝著一個熟悉的背影走去。
“你果然來了。”方天正緩緩的轉身，在透過球館玻璃射進來的陽光的映襯下那幅邋遢的臉竟顯得有些帥氣。
這可能是久別重逢最好的模樣了。
方天正沒有動，蘇淼移步向前，這是蘇淼受傷離隊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麵。
“恢複的不錯。”方天正的目光在蘇淼受傷的膝蓋上停留了片刻，欣慰的點著頭。
“嗯。”蘇淼彎了彎膝蓋，“已經完全康複了。”
那塊壓在方天正心頭上的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
和省實驗的那場比賽，該變了兩個人的命運軌跡，蘇淼離隊，方天正也同時離隊。
消息傳出來是方天正因為帶隊戰績不佳被開除了，實際上是方天正自己主動提出辭職的。
至於離職的原因方天正沒有說明，可大家都很清楚蘇淼的受傷不是一個人的責任，而作為教練他完全沒有做到保護球員的作用，甚至他很有可能毀掉了一個籃球天才。
受傷前的蘇淼，他的未來可是職業，那時的他在方天正眼裏已經達到了準職業的標準，而且方天正已經為他製定了很詳盡的訓練計劃，都在為他的職業道路做著準備，可就是那一推，讓一切戛然而止。
受傷後，蘇淼不可能再成為一名職業球員了。
這一點方天正深信不疑，這就是半月板的力量，它可以決定一個人未來的樣子。
“教練，對不起。”蘇淼低聲道。
方天正一愣，低垂的眼眸閃出了精銳的光芒，“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
“我欠你一個冠軍。”雙方沉默了三秒鍾後，方天正道。
“教練，你不欠我什麽。”蘇淼淡淡的道，“倒是因為我讓您背負了太多的責罵。”蘇淼重新端詳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比印象中的他要滄桑了不少怎麽看都不像才35歲的樣子。
“都過去了。”方天正釋然道，終於有人懂得了他的處境，這讓他無比欣慰，就連眉角的皺紋都感覺舒展了不少。
口袋裏，煙盒已經被方天正緊握的拳頭捏的皺成一團。
“有沒有興趣，再來一次。”方天正突然發出邀請。
“教練。”蘇淼的眼角有些濕潤。
“我們還沒拿到冠軍呢。”方天正的心中那一團火尚未熄滅，那就是他和蘇淼的約定。
“當然。”蘇淼興奮道，“我們說好了的，可是……”
“可是什麽？”門外，一個顫抖的聲音緩緩傳來。
“雷伯。”蘇淼恭敬的招呼。
“雷伯。”方天正也用同樣的語氣招呼道。
“天正是我叫回來的。”雷伯拄著拐向著二人靠了過來，“從現在開始我就不再是你們的教練了，天正才是。”
這個消息過於突然讓蘇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雷伯可是三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方天正之前和他離開的這一年裏三中的籃球隊都是雷伯說了算，平日裏的訓練相當嚴苛，而且說一不二，隊員們私底下都叫他“雷公”，可他的年紀和身體狀況已經不支持他繼續占著這個位置上了，而方天正則是他接班人的不二人選。
“放心吧雷伯，對付這群小夥子我心裏有數。”方天正保證道。
“其他人我倒是不擔心。”雷伯慈祥的眯著眼，“隻是有一個孩子，我不太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