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花市燈如晝

  “母親！”良素立時上前一把抱住了母親，母親的身子竟變得如此輕，輕得如抱起了一截枯木一般，而母親的麵龐比之適才更加枯槁，哪裏還有昔日絕美的容顏？


  瑤山聖母抬起一隻已然如枯木的手，輕輕撫摸了良素麵龐，聲音極為虛弱地道：“素兒，我終於盡了做母親的一點心了，我的全部修為，還有雪龍盅的全部修為都悉數給你了。我的女兒，我對不起你，昔年，用你的元神換了魔針的元神，又在你小小年紀時丟下你一人……咳咳……”瑤山聖母說著，劇烈地咳嗽起來。


  然此刻的瑤山聖母，便連咳嗽也虛弱至極，似乎每一聲咳嗽都會將她全身震碎一般。


  “娘親，你不要再說了，不要說了，我不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良素再也忍不住，抱住母親放聲哭了起來。


  母親一直對她說，不要哭，但這一回，眼睜睜看著母親將所有修為給了自己，眼睜睜看著母親變成這樣，良素哭得肝腸寸斷。


  “素兒，傻孩子，別哭，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和殿下也要好好的，不要因為我和殿下生了嫌隙好嗎？答應我。”瑤山聖母望著良素，一雙早已失神的雙目卻微微亮了一亮。


  此時此刻，母親還在擔心她因為天帝與母親之事記恨，擔心她與莒生生了嫌隙。


  良素哭道：“母親，我不會的，不會的，你不要再說了，你告訴我，要怎麽才能救你？”


  瑤山聖母卻無力地搖搖頭，麵上卻露出一絲笑來，道：“不會就好，不會娘親就放心了。”


  忽地，瑤山聖母卻又抓著良素的手道：“素兒，你問起的，那個狩魔王身後的人，他是……他是……魔……魔……”


  瑤山聖母艱難地說道，然，此刻全身竟又變作了血紅色。


  良素立時抱住母親，卻是忽地抬頭指著空中，怒哭道：“你究竟是什麽人？母親已然沒有了修為，還不放過她？還要用魔血之毒害她？有本事，你衝著我來！”


  “素兒，不要，你千萬不要與此人作對！他是魔……”瑤山聖母嚇得忙拉住良素的手，然，卻在此刻，瑤山聖母的手驀然無力地垂了下來。


  良素一震，母親……母親……隕落了！


  良素抱著母親，發出撕心裂肺地哭聲。


  母親是她修仙的全部動力，她修仙，盼大道有成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登天界尋找失蹤的母親。然，今日，母親卻就這樣隕落在她懷中，母親將全部修為灌頂於她，自己卻隕落了。


  良素如何受得了？

  良素就這般抱著母親呆呆地坐在房中，不知幾時，已然哭不出聲來，唯有淚水怎麽也不停使喚地滾落下來，止也止不住。


  良素不知道在房中呆了多久。


  門外的莒生卻一直守著，一日過去，莒生便在地上放一隻茶盞。


  待良素出來這一日，偌大的院子中再沒有了可以放茶盞的位置。


  滿滿一片，幾乎望不到邊茶盞，如海一般泛出耀目的瓷白色，那一邊瓷白的茶盞中，立著一名男子，銀黑色的衣衫，一雙眼眸如水，隻心疼地看著出來的良素。


  “莒生，我母親，隕落了。”良素淒婉地道。


  莒生眼眸一黯，那一瞬間，院子中所有的茶盞應聲碎裂了，紛紛揚揚的瓷片悉數碎成了齏粉，洋洋灑灑，若雪落人間，若天地心寒。


  在一片碎裂的瓷粉中，莒生伸出手，將良素緊緊抱在懷中，摸著她的長發，輕聲道：“別哭，有我呢。”


  良素伏在莒生的懷中，淚卻止不住，“莒生，母親將她的修為灌頂於我了。”說到此處，良素伏在莒生肩頭哭得一抽一抽。


  莒生輕輕拍著良素的後背，瑤山聖母於他也是感情非同一般的故人，昔年，若不是瑤山聖母仗義相救，哪裏能護下魔針？

  莒生的眼眶早已濕潤。


  他輕輕拍著良素，昔年，還是衣奴的良素在月光下揚起頭說：“我修仙是為了去天界尋我娘親。”那一刻的月光下，那張稚嫩卻光彩熠熠的麵龐就那般入了他的心，入了他的魂。


  而今日，良素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卻隕落了，莒生知道她的心痛。


  自這一日，莒生一刻也不離地伴著良素，想盡了法子，之位逗良素開心一點兒。


  良素說，莒生，我想聽曲兒。


  莒生橫了玉笛，一首曲子一首曲子地吹著，直到良素乏了，靜靜睡去。


  良素說，莒生，我想喝酒。


  莒生一溜兒排開十壇子靈泉三疊，一杯一杯伴著良素，直到她醉倒，再將她輕輕擁在懷中。


  但大多的時候，良素什麽也不說，隻是靜靜坐著。


  莒生便帶了良素乘了五爪金龍，出了魔界，看昆侖金烏，看南海夕陽，更帶了良素去人間酒肆玩鬧，喝酒、逛花市。


  然，便是人間的美景，集市極盡的繁華，也半點展不開良素眉彎。


  看金烏初升，良素眼中沒有一絲波瀾；看南海斜陽，良素一直坐到夜幕漆黑；看街市花燈，人聲鼎沸，良素隻定定看著一隻花燈半響不動。


  莒生卻忙壞了，金烏升起，莒生招來小金烏，停在良素身旁。小金烏嘰嘰喳喳繞著良素，你一句我一句，卻是一個個逗趣可愛。


  這裏的街市不夠熱鬧，莒生便帶著良素換一處，這裏的小點不好吃，莒生便老遠買了來哄著良素高興。


  良素偶爾笑一笑，在莒生看來便是世間最美的風景。


  終於，這一日，良素舉著一支棉花糖對莒生道：“好甜，好久沒覺出這樣的甜味了。”


  莒生忽地笑了，夜市燈如晝，良素一張嬌俏的麵龐在燈下終於展開了愁眉。


  良素舉著棉花糖，忽地想起什麽，對莒生道：“母親臨去之前，說狩魔王背後之人……”


  莒生微微蹙眉。


  良素卻抬眸看著他，道：“母親沒有說完，那人極為歹毒，每每母親要說，便回魔血之毒發作。但母親說了一個魔字，莫非，是魔尊重臨？”


  莒生的眉尖蹙緊了一些。


  玄甲衛亦在魔界的一處尋到魔尊的痕跡。


  良素又想起什麽，正張口要說，卻忽地卻又止住了。


  莒生問道：“還有什麽不能與我說的？”


  良素卻輕輕一笑道：“這街市的叫花雞極好，帶些回去給栗戰下酒可好？”


  “好。”莒生溫溫笑著。


  “你回去後，便不必守著我，與栗戰一道去尋小月罷。”良素手裏捧著叫花雞歪著頭對莒生道。


  莒生又溫溫一笑，道：“娘子大人準我出門了？不要我療傷了？再見玄甲衛不會跪榴蓮了？”


  良素立時用叫花雞一拍莒生道：“跪，再受傷再接著跪！還有，誰是你娘子？”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