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不見故人麵
良素悄悄出了雲府，趁著月色，禦風出了洛南城。出得洛南城，便喚了金角鹿出來，乘在金角鹿上，便一路往瑤山而去。
天下能入魔界的入口，唯有魔域。
四海九州，唯有兩處魔域，一處在大漠，另一處便在瑤山。
良素也久未去瑤山了，正好去看看良俏並良謙二人。
金角鹿到底是天界的靈獸，腳程比胖竦斯不知快了多少倍，不一時便掠過醫仙穀。
良素在金角鹿上，遙遙望著醫仙穀嫋嫋的雲霧，心中卻是驀然一動。
那一刻，她幾乎要管不住自己，拍了金角鹿落下去。
然，良素隻自儲物袋中取了一壇子金陵醉，拍開壇子，一人飲了起來。
……
此刻的醫仙穀，寂靜得緊，寂靜得連鳥兒都一動不動。神醫仲祈一人靜靜坐在一處，眼眸一錯不錯地看著麵前一座緊緊閉著的門。
那門外是重重禁製。
門裏隻有一個人，便是仲祈此生除開仲小月最為在意的人：莒生。
昔年，自天帝手中救下莒生時，莒生已然奄奄一息，天帝那重重地一擊，饒是冥帝、應龍帝君、女魃帝君三人聯手，也不過卸去了一半的勁力，而餘下的一半結結實實都拍在了莒生身上。
仲祈用盡了全部靈力，耗費了不知多少修為，曆經了這許久，才終於一點一點修複了莒生的心脈。這些日子來，唯有仲祈知曉，他與莒生曆經什麽，唯有他知曉，莒生曆經了怎樣的痛楚。
全身的心脈，每一寸都斷成齏粉，每一寸都一點一點重生，莒生無異於割肉換胎，重新修複了一具身軀。
那一日，莒生終於醒來，一雙秋水一般的雙眸，這許多日來終於睜開。寂靜的醫仙穀沒有人知曉仲祈那一刻有多欣喜。
看見莒生那雙若水一般的眸子這般看著他時，素來風塵不擾的仲祈險些落下淚來。
“你……終於醒了……”
“嗯，又辛苦你了……”
這樣的話，二人之間不知說了多少次，然，這一次，卻令仲祈的心疼得受不得。
“良素，她……”莒生輕聲問道。
“放心，她很好，若你想見她，我去尋來。”仲祈安慰莒生道，他知曉，莒生最牽掛的，世間唯有良素一人，唯有見了良素，他才能心安。
莒生心安，他仲祈才能心安。
然，讓仲祈沒有想到的是，那一日莒生醒來，不過支撐了5日。
5日之後，仲祈才知曉，莒生周身的經脈雖一點一點被修複了，然，他的仙元卻破碎了……
隻，他卻瞞著他……
這一回，莒生閉關不出，將自己鎖在那白玉溫靈床的房中，再不讓仲祈進去。
門前那重重禁製便是莒生親手設下，為的，便是不讓仲祈進去。
莒生隻傳出兩句話，第一句是：仙衣坊交與雲洛執事，仙衣可酌情贈送。
第二句話是：仲祈，你護好自己，我才能心安。
然，仲祈如何肯？他用盡一切法子，竟都解不開莒生的禁製。
自那一日，仲祈便日日在門外守著，自這一日起，醫仙穀的時光便凝固了，仲祈隻靜靜坐在這扇門前，唯有在這裏，親眼看著，他才能略放心。
良素自醫仙穀一掠而過，卻喝下一壇子金陵醉，醫仙穀發生的這一切，她半點也不知。
這一日，喝得有幾分醉意的良素卻分明覺著金角鹿驀然停了下來，什麽人攔了姑奶奶的路？良素原本趴在金角鹿身上，卻百般不耐煩地抬了眸看。
她倒要看看是誰人敢攔她的路。
卻聽得有人道：“金角鹿果然腳程快，讓我好一番追。”
聽得這聲音，良素著實一愣，酒也醒了，抬頭便看見一名男子。
良素險些自金角鹿上摔了下去。
“你……你……怎麽來了？”良素慌亂地問道。
“嗯，若不是無相飛鳥腳程快，怕是追你不到。”眼前這潤玉一般麵容的男子，依舊的少年氣息，卻這般淡然從容，不是雲沁是誰？
“那個……我……”良素竟像做了壞事的孩子被捉住了一般，竟不知說什麽好。
雲沁麵上依舊淡淡的，卻不說話，隻看著她。
“我走是有原因的，你也看見那玉簡了，我娘親還在魔界呢，對吧？我不能不管她……”良素說著說著，卻不知為何心虛地看了看雲沁。
“嗯。”雲沁依舊不說話，依舊淡淡地看著良素。
“再說，洛南離不得你……雲家也……”良素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都說完了？”雲沁依舊淡淡道。
“說完了。”良素聲音依舊小。
“那走吧。”雲沁驅了無相飛鳥便先行在前，轉身又看良素，道：“怎麽還不走？不是要去魔界嗎？”
良素瞠目結舌看著雲沁，“我剛才說的你聽見沒有？”
“聽見了啊。”
“那你不回洛南？”
雲沁聽了這話，忽而轉過來，欺近了良素道：“不回，你奈我何？”
良素坐在金角鹿上，猝不及防往後一仰，險些便要落了下去，卻被雲沁一把抱住，便拉到了無相飛鳥上。
“看來金角鹿不甚舒服，無相飛鳥寬大了許多。”雲沁說著便驅了無相飛鳥往瑤山而去。
良素便這般坐在無相飛鳥上，看看雲沁，又看看前方，再看看雲沁。
雲沁的麵上卻神情自然至極，微微笑過，再不說話。
這一刻，良素竟拿雲沁沒有半點辦法，隻好乖乖坐在無相飛鳥上，任由雲沁伴著她。
二人便這般乘了無相飛鳥往瑤山而去。
無相飛鳥的腳程果然竟比金角鹿還快，不過半日便到了瑤山。
離著老遠，便聽見了瑤山山頭熱熱鬧鬧的聲音，卻是瑤山外那集市裏熙熙攘攘的人聲。
良素聽得這聲音，心中便生出歡喜來，如今的瑤山果然與上回她來時不同，上回這集市悉數都關閉了，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全拜那良賢等人所賜。
如今的瑤山，這集市上又熱鬧起來，良素拉了雲沁便往裏走。
這集市上的鋪子果真都開了起來，不少人用自家的盅毒與旁的修士做著生意，另還有許多賣各色玩意糕點的。
良素想了一想，拉了雲沁便徑直往一處鋪子去，到了地方，卻見那門楣上掛著碩大的匾額：賀家糖糕。那門楣早不是昔年破敗的模樣，卻見朱漆匾額上的金字閃閃生輝，鋪子大門敞開，裏麵一陣陣的糖糕香氣，更有不少人排著隊等著那剛出籠屜的賀家糖糕。
良素見了心中歡喜，立時上前。然，到了跟前，卻並未見到她熟悉的人。
麵前賣糖糕的哪裏是小明，卻是兩名俏生生的女子。
良素心中說不出的失落。
昔年，莒生幻做小明的模樣，在瑤山處處護著她，直到她知曉原來這個時時守在她身旁的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時，天知道她多欣喜。
那個夜裏，莒生帶了她來這賀家糖糕鋪子，竟還做出了香甜的糖糕，也不知他是幾時偷偷學了這些，想他身為帝君，幾時做過這些，卻都是為了她。
後來，瑤山的事終於了了，莒生自然將這鋪子還給了小明，重又開起了這糖糕鋪子。
故而，今日良素滿心歡喜來這賀家糖糕鋪子，為的是見一見故人，卻不想竟沒見著。
良素也說不清，自己這失望是因為想念莒生，還是因為想見小明。
良素上前，卻是問那賣糖糕的女子道：“請問……賀明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