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你是青帝嗎？
良素等幾人忽地覺出這霧靄深林的呼吸聲加重了，是整個森林一同在呼吸，而這呼吸聲越來越凝重，越來越到了幾人跟前。
幾人再看時，發覺魔獸群中忽地現出一個人影，那人竟是佝僂著身子，腿半彎著，全身上下僅僅用樹皮草葉遮了一遮，遠遠看著，與其說是人，不若說是更像獸。
那人離得遠，還看不真切麵容。
隻是那人卻與魔獸們一同往良素仲小月等人處行來。
良素與仲小月、葉隱手中都扣牢了法器。
那人緩緩行來，忽地抬眸看向諸人，這一回幾人都看清楚了，確實是人而不是獸，隻是此人麵容枯槁，一頭枯草一般的頭發，全身上下更是隻見骨頭，手指生著長而尖利的指甲。此人的眼眸中果然是空洞的，竟如以前的栗戰一模一樣。
然，最讓良素吃驚的不是此人的模樣，而是，此人，她認識！
眼前這人，她認識，雖從未見過本人，但他的模樣他的喜好卻是深深刻在了良素印象中的，因她去過他的住所。
麵前此人是青帝。
良素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麵前此人怎麽會是青帝大人？良素見過青帝大人的白玉雕像，那般豐姿神俊，那般儒雅，那般高潔，令人一見難忘。
良素也見過青帝大人用的東西，輕絹為紙、白玉為筆，潺潺溪水才能研開那一錠青墨，才堪配青帝大人寫一行娟娟楷字。白玉為宅，青玉為案，仙衣素絹才能繾綣那一襲歲月，才堪配青帝大人住一段風流眷顧。
三界中，誰人不曉，青帝大人的身旁的樹木都不許有一絲塵埃。
然，眼前的青帝大人，一頭白發，一身樹皮草葉胡亂卷裹一番，佝僂著身子，說像人倒不像，卻像獸。
這果真是青帝大人嗎?然那張麵容，確實便是青帝大人，還有，那一頭白發雖如枯草，卻用一支通透的菩提枝做成的簪子細細簪了，那一身的樹皮草葉製成的衣衫，亦是纖塵不染。
這果然便是青帝大人吧。
良素楞在當場，卻是不敢喚出來。
卻聽有人道：“青帝……大人？”
竟是葉隱喚道。
良素驀然回頭看了葉隱一眼，葉隱嘿嘿訕笑道：“我見過青帝大人的畫像。”
“青帝？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耳熟……”卻見青帝大人撓了擾撓耳朵，想了一想，卻又搖搖頭道：“你為什麽這麽叫我？”
葉隱見青帝大人問他，忙道：“您，就是天界帝君之一的青帝大人啊。”
“我不是。”
“那你是誰?”卻是小月問道。
“我是誰？”那人歪了頭，似在想，但過了片刻，卻是忽地眼神空洞地道：“我是誰？我到底是誰？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小月卻低聲問葉隱道：“他就是你說的鬼魔？”
葉隱遲疑了一陣，道：“可能是吧……我也沒見過，看這模樣，極有可能，但鬼魔怎麽會是青帝大人呢？”
良素卻對小月低聲道：“你見他像中了鬼術麽？”
“不好說，這般失了記憶，又眼神空洞，看著倒有些像。”小月蹙眉道。
良素心中亦是疑慮重重，昔年她與莒生去青木山，親眼見到青帝大人留字自盡，為的是去幽冥界尋此生的摯愛——素女，她也親眼見到青帝大人的枯骨，且還中了盅毒與魔血之毒。
然，她詢問過白西西，白西西說，在幽冥界沒有尋到青帝大人的魂魄；她甚至還親口問過冥帝大人，冥帝大人亦告訴她青帝大人很好，也就是說，青帝大人果真沒死，莫非便是到了這魔界的霧靄森林中？
良素蹙眉又對眼前之人道：“你當真記不得你是青帝了？”
那人看了看良素，眼神中竟依舊空若無物，卻是道：“青帝，青帝，這個名字怎麽這般耳熟？你們都說我是青帝，難道我真是青帝？”
“你果真不記得了，那……你可還記得素女？”良素又問道，隻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青帝。
人，有時不記得自己，卻會記得愛人，因曾經將她刻在心上，此生不忘。
青帝聽了素女的名字，忽地全身竟一顫，再看良素時，那空洞的眼中竟閃過一點光芒，那點光芒是淚珠。
良素忽地撰了撰了拳，眼前的人，必是青帝無疑。
青帝卻伸手摸了摸自眼中滾落的淚珠，忽地問良素道：“素女，她是何人？為何我聽見這個名字會落淚？”
“你聽見這個名字，會落淚，是因為心中會疼。”良素看著青帝道。
青帝的眼神依舊空洞，然，聽見良素這話，卻是側頭似在想什麽，適才聽見素女這個名字，他的心真的顫動了一下，這種感覺太過怪異，因為在霧靄森林的這許多年，他的心幾乎是死的，沒有記憶，沒有波瀾，甚至有時，他以為自己也是死的。
然，今日麵前這女子說出“素女”二字時，他的心竟顫動了。
“你記不得你是誰了，你可記得怎麽來的這霧靄森林？”卻是葉隱問道。
青帝卻搖搖頭，道：“不記得，我睡醒了就在這裏了，我一直都在這裏，從來沒有人來打擾，我與這霧靄森林就是一體的，但今日，你們卻闖了進來，傷了霧靄森林，你們究竟是什麽人？”說這話時，青帝麵上卻是現出了些怒容。
“這話就不對了吧，這霧靄森林乃是整個魔界的，我們怎麽進來不得？”葉隱卻是不滿道。
“誰說霧靄森林是魔界的，霧靄森林就是我的，你們快些離開這裏，你們傷害的樹木和魔獸，我可以既往不咎。”青帝大人說道。
此刻，良素分明能感受到那來自帝君天生的威儀，便是此刻青帝大人形容枯槁，身形佝僂，隻得草葉裹身，然，那威儀卻是磨滅不得的。
“霧靄森林就是魔界的，你胡說什麽？”葉隱卻是眯縫了雙眸道。
良素知曉，葉隱倒不是想與青帝大人杠，隻是，這是如今唯一尋到與鬼術有關的線索，未弄明白之前，隻怕是離不得這裏。
“我說過了，霧靄森林是我的，隻有我能令這裏的一草一木聽話。”說罷，青帝連看也懶得看幾人一眼，卻是抬起了那雙形容枯槁的手，便見著霧靄森林中的草木果然都動了起來。
“你這人忒不講理了，明明是魔界的霧靄森林非要說是你的，哎？怎麽這樹木又動起來了，可是又要打架？”葉隱卻是驚叫起來，卻見他一麵躲避身後在動的大樹，一麵卻是吹起了口哨，那尖銳的口哨聲響過，便見到一隻碩大的紙人現身而出，那紙人竟是一巴掌拍向麵前的大樹。
良素張了張口，卻來不及製止葉隱了。
青帝大人忽地現身，怕就是因小月那一招致命的打法，那毒直接擊中魔樹的脈門，而青帝大人與這霧靄森林的樹木同呼吸共一體，這般致命的打法他如何能忍？
如今，青帝大人不過是想幾人離開這霧靄森林，事情原本還沒有到無可轉圜的地步。
因為，青帝大人讓這些魔樹動起來，卻並未攻擊他們幾人，他隻想告訴幾人，霧靄森林與他是一體的。
但，葉隱對這些魔樹動了手，情形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