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護著你任性
良素望著莒生的雙眸,那雙素日若秋水若星辰的眸子,那雙總是柔情繾綣望著自己的眸子,此刻卻是傷痛淤積,那傷痛深深刺入良素的心,良素從未見過傷得如此深的莒生,而這傷卻是她給他的。
良素的心此刻已經疼得分不清是情毒還是心痛,她多想上前讓莒生執了她的手,說,我隨在你走,山長水遠,今生,隻願隨你。
然,她不能!
良素闔上雙目,再不敢看莒生被傷得心碎的模樣,再不敢看莒生那雙要滴出血的雙眸。
“我不隨你走!”良素一字一字道。
風驀然咋起,房中的一應物件瞬間碎成齏粉。
莒生眼眸中濃得若墨雲,麵上淒然若寒冬,眼前一枚金針一閃便要朝雲沁而去。
“莒生,若你傷了雲沁,我便此生不再見你!”良素驀然道。
金針堪堪懸停在雲沁額間。
以莒生的修為,金針到處,雲沁哪裏還有命在?
雲沁卻連眼眉都沒有蹙一下,手中的弓弩依舊護在良素跟前。
“莒生,今日鬧夠了,你走罷!”依舊是良素冷冷地道,麵上卻是淒然一片。
莒生的眼中濃黑驀然變作了一片寒冰,似將那哀傷都凍在了眼眸中,隻這般看著良素。
栗陣一見此僵局,立時上千卻是道:“坊主大人,今兒良素姑娘許是乏了,凡事以後都好說,不若我伴坊主大人去喝一杯。”
莒生卻是動也不動,那一雙將哀傷凍在眼底的眸子隻看了良素一眼,忽然輕輕一闔,卻再不說話,轉身離去了。
良素見莒生走了,卻是再支撐不住,驀然便跌坐在地,淚珠大顆大顆落了下來,雲沁隻立在一旁,靜靜陪著良素。
栗陣早去追了莒生,隻便是栗陣修為不低,追了出去卻哪裏還能見到莒生的蹤影。
莒生此刻卻舍了五爪金龍,隻一人踏風而行。
夏夜的月清輝若水,映照出莒生孤寂的身影,天地見隻聽見風輕輕掠過,樹葉沙沙的聲音,便若此時莒生的心,一點一點在這清冷的月中碎成齏粉。
莒生驀然想起昔年栗戰對他說的話,“若是喜歡一人何必如此藏著掖著?”莒生忽而笑了,隻那笑在這清冷的月色下卻如此淒然。
若是從一開始他就告訴良素他的身份,將他對良素的情意公諸天下,良素便不會如此介意了吧。然,若是真這般做了,天界、人間界、魔界多少人會對良素下手?以良素彼時的修為……莒生幾乎不敢想。
但,或許他錯了,他猶記得他告訴良素,要將心交給她時,良素那一臉的情動模樣,那緋紅的麵龐,若春水的雙眸,亦令他的心漏跳了半拍。
天下哪一個女子願承受最愛之人的欺騙?
這一夜,沒有人知曉莒生去了何處,仙衣坊尋不到他們的坊主大人,天界尋不到這位帝君大人,醫仙穀的仲神醫亦尋了一夜。
這一夜,莒生仿若自天地間消失了一般。
……
這一夜之後的良素,亦在栗家堡久久閉門不出,便是雲沁立在門外,良素亦不開門。
雲沁不記得就這樣在良素門外等了多少個日夜,直到這一日良素開門出來,清晨第一縷陽光輕輕照著她蒼白的麵上,雲沁方露出了這許久來的第一絲笑容。
許久閉門不出的良素似不習慣這般明亮的陽光,卻是伸手擋住了那一縷陽光,隻麵色變得更加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素日俏生生的麵龐,此刻卻若天際慘白的雲兒一般。
沒有人知道,將自己關起來的這些日子,良素經曆了怎樣的錐心之痛,活生生忘記最愛的人,比世間全部酷刑都要殘忍太多。
但不管怎樣,良素出來了。雲沁上前朝良素一笑,道:“早。”
良素見了雲沁,卻是一愣,道:“你……一直在這裏?”
雲沁少年一般的麵上依舊輕輕笑著,隻略略點了點頭,又道:“我在不在這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來了,不是嗎?”
良素忽而有些想落淚,奇怪了,自己幾時變得這般多愁善感了?良素抽了抽鼻子,卻是一拍雲沁道:“你膽子不小啊,那一日竟敢和莒生硬杠,不過,謝謝你,雲沁。”良素忽而一笑,雖麵色依舊蒼白,然,在那陽光暈染下,麵色卻有些金燦燦的。
這才是良素,雲沁麵上露出淡淡的笑,道:“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良素的笑更燦爛了,沒錯,這名少年一般心性的男子,與她幾乎一同長大,二人一同打架、一同逃命、一同麵對生死。
當日,在莒生麵前,雲沁持弓箭而立,為的是維護良素那一份不敢麵對的心境,因她曾對他說,她愛那個人,卻不能告訴他,她不能隨他走!
那一日,在莒生麵前,雲沁隻一眼便看出了良素全部的逃避,她不是不愛莒生,她是不能愛!
為什麽不能愛?雲沁不知道,但也不重要。
她逃避,雲沁便護著她的逃避,她不願,雲沁便縱容她的不願,哪怕不講理,哪怕打不過。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雲沁就是這般待著良素。
隻雲沁下一刻卻是對良素道:“良素,你既然無事了,我便與你辭個行。”
良素一愣,脫口問道:“你要去哪裏?”
“雲家。”雲沁輕輕道。
“雲家?去做什麽?”
雲沁聽得良素這般問,卻是忽地抬眸,看了看良素,朗聲道:“我要去拿回雲家家主之位!”雲沁的聲量依舊不高,然語氣卻是堅毅異常。
拿回雲家家主之位?那便是要去尋雲厚的晦氣了?
隻是為何這般突然?
良素抬眸看著雲沁,道:“你如今雖是元嬰後期修為,然比之雲厚卻還差了許多,為何卻這般急著去取回家主之位?”
雲沁經了雲博灌頂,修為驀然提升到元嬰後期,雖已然快得不可思議,然比之修魔的雲厚,恐怕還差了不少。在仙衣坊,良素見雲厚的情形,怕是已然修練至魔功十三階,便等同於修士的大乘修為。雖說如今的雲沁元嬰後期修為,距離大乘修為不過一步之遙,然二人差的卻是一個大境界,修士打架,差一個小境界都能要人命,況乎差著一個大境界,大乘修為對元嬰修為而言,便若大象之於蚍蜉。
雲家家主之位在雲厚手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說此時去爭奪家主之位,實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故而良素覺著有些奇怪,雲沁從來不是那等做事衝動之人。
雲沁卻是沉聲道:“父親臨去前唯一的心願便是要我拿回雲家家主之位。”說著,雲沁手中驀然現出一枚玉簡,隻那玉簡卻與尋常的玉簡不同,竟是灰暗的顏色,且那灰暗的顏色之間竟隱隱有一絲青螢螢的色在躍動。
良素不明是何物,隻一臉奇怪地看著雲沁。
雲沁卻道:“父親將自己一點識念留在了這玉簡中,囑我若是取回了雲家家主之位,定要告慰於他,隻是……”雲沁忽地聲音沉痛道:“父親的這一點識念恐怕留不得多久了。”
原來如此。
良素又望了望雲沁手中灰暗色的玉簡,恐怕是雲博的一點執念被封印在其間,對於雲家家主之位,雲博是有執念的,那是他留給雲沁的,便若水刀之技一般,昔年雲博被雲厚下了魔血之毒,便是怕雲厚逼迫自己交出水刀之技,便力戰雲厚並石磨天二人,逃了出去,躲在那雁蕩山下。
在雲博的心中,雲家水刀之技與雲家家主之位,隻有自己的兒子堪配,絕不是那殺他妻子,害他一雙兒女,更將他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弟弟雲厚的。
雲沁手中那灰暗色的玉簡果然忽明忽暗,那一點留存的識念怕是已然很虛弱了。良素知曉,雲沁親眼見著父親為自己灌頂最終隕落在自己麵前,父親的遺願是必要去完成的。
良素朝雲沁朗朗一笑道:“好,那就去雲家,我們幾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