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世間最痛的
良素正要用蠶王絲縛住莒生的冰棺,卻驀然聽見應龍帝君這般說,倒有些意外,隻應龍帝君卻是一再喚她,她便隨了應龍帝君去。
應龍帝君卻一路奔到了熔岩母貝的第一層,卻是進了一處溶洞中。這處溶洞良素記得,便是那放滿了女子畫像的溶洞。
卻見應龍帝君立在那溶洞中,卻是左右看了一看,又拿起幾幅女子畫像細細看了看,卻是搖了搖頭,丟開了那畫像,卻又蹙眉思索了一番。
良素卻是不解他要做什麽,隻見他蹙眉思索,卻又不便打斷。
卻見應龍帝君似忽地想明白了什麽一般,卻是鼓起了腮幫子,卻是自嘴中吹出一陣風來。
這風卻是越來越強,到得後來,便連良素都覺著這風極大,吹得麵上竟有些疼起來。
卻見那風過之處,畫像都被吹了起來,一時堆積如山的畫像都被吹了開來,卻在那畫像被吹開的地方,竟露出一隻盒子。
那是一隻漆雕嵌玳瑁的盒子,形製極為古樸,卻不小。應龍帝君見到那盒子便上前去,一把將那盒子抱了出來。
那盒子上卻是上著一把小小的鎖,鎖上也不知有沒有禁製。
然下一刻,應龍帝君卻是沉聲一喝,那盒子竟然應聲而破,他竟生生將那盒子用手劈開了。
良素上前一瞧,倒也奇怪了,這盒子竟是俗世中尋常的漆雕盒子,怪道應龍帝君直接劈開了。
破開的盒子中卻是掉落出兩幅畫卷。
應龍帝君上前卻是一把拿起兩幅畫卷,待緩緩展開其中一幅,應龍帝君古銅色的麵上卻是現出了若悲若喜,欲哭欲狂的奇異神情,口裏卻是喃喃道:“原來你在這裏,我怎麽之前卻沒有想到呢,總算尋到了總算尋到了……”
良素上前看時,卻見那畫卷中畫著一名女子,一身紅衣,身姿妖嬈似要翩翩而舞,麵上更是神采飛揚,眉眼間的自信與驕傲,令那雙眼眸若世間最閃亮的寶石一般。
這女子良素識得,這般自信這般妖嬈的女子,良素隻見過一人,便是女魃帝君。
這幅畫卻是將女魃帝君畫得如此傳神,便若要自那畫中翩然而出一般。
畫這畫的人定是心中極為愛重女魃帝君。
良素偏頭看著應龍帝君。
應龍帝君此刻古銅色的麵上卻是若癡若狂的神情,那一身威儀亦不自覺的顯露出來,原來應龍帝君竟是這般英氣。
卻見他輕輕撫著女魃帝君的畫像,看了良素一眼,卻是笑道:“這畫便是我親手畫的,畫的便是我心中日思夜想的她,你看畫得可好?”
良素禁不住點點頭,道:“極好。”著實極好。
應龍帝君卻是小心翼翼將那畫卷收了,竟是放入懷中,麵上卻又回複那威儀的神態,卻是對良素道:“百裏婉清有個習慣,但凡她魅惑了的男子,必先讓人畫出心中摯愛的女子,你看這溶洞中女子的畫像,便都是被她的歌聲魅惑中了情毒的男子畫下的。”
竟是如此?!
良素陡然明白,為何這溶洞中這般多女子畫像,且每一幅都極為傳神,原來竟是那些愛慕這女子的男子所畫,畫心中所愛焉能畫得不傳神?那百裏婉清必是相脅迫或趁這些男子中毒神魂顛倒之際令他們畫下的。
果然,應龍帝君便道:“她哄騙我說,若我畫下畫像,便給我解藥。”
忽地,良素卻是看向那盒子中落出的另一幅畫卷,應龍帝君說,以仙元做法令人中情毒的法子,百裏婉清隻對兩個人用過,一個是應龍帝君,另一個便是莒生,這盒子中一副畫作是女魃帝君,那麽那另一幅畫作……
良素上前,拿起那另一幅畫作,打開之時,良素隻覺手都有些顫抖,這畫中莫不就是莒生最摯愛的人?良素強自提起一絲靈力,輕輕壓下心中的慌亂,為何她會如此慌亂?
良素緩緩展開那畫作,一點一點,待那畫作全部被展開,良素卻是一愣。
那畫卷是空白的。
良素將那畫卷正反兩麵都來回看了一番,卻發覺這畫卷果真便是空白的,慢說畫,便是連一點墨也不見有。
這卻是為何?若說這畫卷就是空白的,為何百裏婉清卻與女魃帝君的畫卷一並這般珍重地藏在那漆雕玳瑁盒子中?旁的女子畫像不過都是散亂地堆在這溶洞裏,唯有這兩幅畫作是放置在那漆雕玳瑁的盒子中。
應龍帝君見了良素的神情,亦看出了些端倪,卻是上前,待看見那空白畫卷亦是有些意外,卻是自良素手中接過畫卷細細看了一番,卻是驀然冷冷一笑,掌中忽地便生出一麵水鏡,應龍帝君將那水鏡懸於畫作之上,卻是招呼良素道:“丫頭,這不過是百裏婉清的雕蟲小技,你再來看。”
良素再看時,卻見那水鏡中隱隱約約現出一名女子形容,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女子一身嫩黃色衣衫,待人影逐漸清晰,那女子麵容亦逐漸一點一點現出來。
那女子一張嬌俏的麵龐,麵上微微飛著紅霞,一雙眸子清清亮亮,一張唇不點而紅,此刻巧笑倩兮,卻是活潑動人,仿若要自那畫上說說笑笑著便走出來一般。
然良素看著這副明媚若三月的畫作,卻是淚珠兒滾滾而落。
這畫上的女子分明便是她自己!
莒生摯愛的女子是她?然,她卻從來不知。
良素用手輕輕撫過畫中的自己,畫中的她明媚嬌笑,似有說不盡的喜樂之事,似在與作畫之人同遊三月春光,一忽兒指著林間翠鳥道:“看,那鳥兒有趣。”一忽兒又指著春日繁華說:“那邊,真好看。”
原來在莒生的心中,最美的她是這般樣子的,這不就是素日活潑潑的她嗎?
然,此刻,良素的心中卻生如刀絞,莒生為之剜心的女子竟是她!
自仙衣坊月下相遇,她第一回見到他,那般清淺若仙的男子。
他問:“你叫什麽?”
她脫口而出:“良素。”
他教她浣絲,幫她製衣,甚至陪她偷回被兀連雪盜走的金鱗甲。
青木山中遇險,他為她擋開魔血之毒,二人生死相依。
他傳她霓裳九針,帶她去天界,助她結丹,教她豢養蠶王,帶她尋找娘親……
她製衣失敗,痛苦閉關,是他敲開了她閉關之門,甚至不惜逆天而行,強行助她暫時有了結嬰修為製出仙衣。後來她結嬰了,終於也知道了,那般逆天改命,那般做對他自己的傷害有多大,將一人的經脈鍛造得強韌數倍,經脈強韌了卻需要多少靈力來填,莒生便是用他的修為來為她填這一個無底洞,一著不慎,便會要了他的性命!
後來,他為她馴服破針,讓她終於有了自己的針。
再後來,他中了百裏婉清的情毒,為了不忘記她,竟生生將心剜了出來。
原來這一切,不是因他是她的師父,卻是因他心中摯愛的人從一開始便是她!
良素將那畫作擁在心口,卻是再說不出一句話,心口隻一點一點的痛,淚珠卻是一串一串的掉落,從不在意世間男女情愛的她,終於知曉,原來世間最痛的果然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