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一個人喝酒
雲沁驀然聽見這話,心中一怔,猛然回頭,卻見良素就這般立在那裏,眸光靜謐,麵容平靜,一身嫩黃色衣衫,一張俏生生的麵容卻是如此疼愛地望著正朝她飛奔而去的小橘子,雲沁在那一刻忽地覺出內心的安然,崎嶇顛簸的生存之路,他孤身一人走到今日,唯有眼前的女子能令他想執著她的手,便這般生生世世生出靜看山河流轉滄海桑田。
良素卻是拉著小橘子,朝諸人一笑,有些意外道:“今兒是有人下了帖子請的?倒來得這般齊全呢?”
雲洛亦是有些意外,上前拉著良素的手道:“今兒也是巧了,你就出關了。”
“我也不知怎麽個情形,卻是忽然聽見一些吵嚷之聲,便出來瞧瞧。”
“咦,這卻奇了,你若閉關如何能聽見外界的聲音?”雲洛奇道,按理修仙之人閉關便進入萬物忘我之境,外界便是天塌地陷也是聽聞不見的。
“嗨,我看就是與雲兄弟有默契唄,今兒雲兄弟一來,良素便閉關結束了,這是何等的默契。”卻是壽無裂說道,壽無裂素來老實,幾時說過這般俏皮的話,雲洛也是個憨直的性子,聽了倒竟信了,便點了點頭道:“自然是如此了。”
雲沁聽了這話沉靜的麵上亦露出絲絲笑意。
獨良素白了壽無裂一眼,懶得分辨,倒是這一回閉關自己自覺收益不小,霓裳九針第四針已然堪破兩重,修為也精進了。
小橘子卻是抱著良素不肯鬆手,隻膩膩地道:“良素姐姐,小橘子好久沒有吃慶豐裏的包子了,小橘子想吃。”
良素甫一出得房門便見到了院子的石凳子上擺放的靈犀肉佳肴,隻良素不明前情,倒是看見這番好東西便一拍小橘子的腦袋道:“那桌子不是有好吃的麽?可比包子好多了。”
小橘子卻搖搖頭,道:“我不吃那個。”
良素倒有些詫異,小橘子這般小饞蟲兒似的,放著一桌子好吃的,竟然視而不見?
隻良素還未接話,雲沁卻是道:“小橘子既然饞慶豐裏的包子了,我們便去吃。”說罷卻是手一伸,無相飛鳥便穩穩停在小橘子跟前。
小橘子麵上一喜,露出怯生生的笑容,卻是回頭看良素。
良素隻搖搖頭道:“你可不是要被雲沁寵壞了罷,放著這般的靈犀肉不吃,暴殄天物啊!”
雲沁卻是嘴角微微一揚,看向小橘子,一大一小的二人麵上竟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良素卻是攜了小橘子旋身飛上無相飛鳥,雲沁亦穩穩落在她身側,壽無裂並雲洛也俱都一同上得無相飛鳥,幾人便又浩浩蕩蕩去慶豐裏吃包子了。
……
吃包子暫且不說,卻說良素閉關幾日便自覺霓裳九針第四針堪破了兩重,隻第三重卻是怎麽也堪不破,良素總覺著自己修煉之中缺了什麽,卻總也想不出頭緒來,便想著去尋莒生問一問緣由,然莒生不過是偶來仙衣坊客居,素日神龍見首不,良素一連幾日夜晚去那園中小亭子都未見到莒生,心中竟生出悵然若失的情緒。
這夜,月色正好,良素趴在窗子處看了一陣子侍弄花草的小橘子,忽地頓覺無聊,便囑咐了小橘子一回,自己出了院子逛去。
仙衣坊果然是大,外邊看起來不過是一處幾進的院落,便是昔日良素考試之時,跟著明蘭仙姑進來,看見的也亦是一處大些的院落,然如今良素早知曉了,這仙衣坊中必是用了什麽仙術,院子重重疊疊之間,卻是另有一番天地。
譬若良素此間住著的地方,初初看時,良素以為不過是在自己原本住著的衣奴寓所隔壁,然再進去卻發覺裏間豁然開朗,看著不過是一進院子,裏間卻如另一處仙山一般。進得裏麵便見到處處亭台樓閣錯落有致,甚至飛瀑流水曲徑通幽,這哪裏是一進院子,分明就是另一處人家,且是比外麵那處院子更大的人家,隨便數數,怕是有幾十處院落,個個精致小巧,獨門獨戶的,每一處都住著一名製衣娘子。
更奇妙的是,這每一處院落又自成一體,全不會受旁人所擾,極是奇妙。
今日良素心中有事,便胡亂兒走著,月色正濃,院子中飛瀑水聲潺潺,已然入了冬,院中百花凋殘,樹上枝丫浮凸,葉子早不見了。
雖則修仙之人不受天氣所擾,然四時變化,在這仙衣坊中卻亦是有的,據說期初仙衣坊原沒有這些,然坊主卻覺太過單調,太過冷清,甚至太過像天界了,便令仙衣坊隨了人間的四季,於是仙衣坊有了春季花開,秋季葉落,冬日雪飛,夏日驕陽,倒果真是熱鬧了起來。
隻良素是個愛偷懶的人,幼時修為低,不能辟穀,不能禦寒,在爐鼎局中卻是吃了不少苦頭,時常被嬤嬤餓飯,亦是白日穿不暖,夜間冷徹骨,待修為高了才能不畏寒冷,不饞吃食,但良素想不通,既然仙衣坊坊主有這本事令此間如天界一般為何反倒要受那人間寒暑?讓此處如天界一般舒舒服服的不好麽?
良素卻不知,仙衣坊女子但凡入得仙衣坊,便有仙衣護體,自然是不俱寒暑,哪裏像她幼時在爐鼎局一般受苦。
良素看著院子中冬日蕭索模樣,忽地才發覺,自己幾時又走到了常遇見莒生的小亭子處?這處地方也有些蹊蹺,原來良素偶與雲洛提起此處,雲洛卻是一臉茫然,說起來雲洛不似自己總是四處亂跑,反倒常在仙衣坊修煉,怎地卻沒有見過此地?
良素上前,輕輕推了一推小亭子上覆蓋的草幔,說也奇怪,這仙衣坊本是與人間四季相同,院子中其他樹木俱枝葉凋零,怎地這處草幔卻依舊蔥蔥綠綠,在這冬日蕭索之間,顯出紮眼的生機勃勃。
隻這生機勃勃的草幔之後,卻空無一人。
莒生依舊不在。
良素今夜原沒有存來尋莒生之意,不過是隨意逛逛,卻不知怎麽竟又到了此處,隻亭子依舊,草幔蔥綠,卻不見那個熟悉的人影,那個一身銀色衣衫,袖口鐫繡著五爪金龍,總是在此處喝著酒抑或喝著茶的人,今日卻不見。
良素竟忽地覺出有些冷,抬眸望著冰冷的月光,清涼如水,滿院子光禿禿的枝丫,在月光下疏影橫斜,便若無數幹枯的手爪伸向夜空。
良素在亭子外坐了一陣子,忽地嗤笑一聲,修仙這般久了,早便築基辟穀了,竟然會覺著冷。自己自小便是一個人,一時尋不著莒生居然生出這般多的心緒,怎麽閉了個關出來,倒生出多愁善感的性子來了?
此時月滿如盤,豈不是月色正好,這般好的月色,豈不是應該喝酒?
良素拿出一壇子靈泉三疊,幸好當日尋莒生要了一些,此刻正好暢飲,良素一仰頭便喝下去一口,酒固然醇香,人卻依舊有些冷。
“你一個人喝酒?”驀地一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