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規矩誰定的?
雲洛進得殿中,先與明蘭仙姑見禮,又見了玉巧娘子並良素,待見到雲沁,竟是定定站住了。
昔年雲沁被叔叔雲厚帶了出去,經年未歸,待得叔叔歸來,卻說弟弟雲沁墜落深淵尋不見了,雲洛至今能想起當時的自己哭得怎樣撕心裂肺,自父親離去母親被害,偌大的雲家能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便隻有弟弟雲沁。豈料叔叔將弟弟帶了出去,經年之後回來卻說弟弟不見了,讓她如何能信,又如何能承受?那些日子,雲沁清楚地記得,自己是怎樣一夜一夜連綿不休不吃不睡跪在叔叔房門前,隻求身為家主的叔叔能再派人去尋一尋弟弟……也便是那時起,雲洛便立誌要變強,身為姐姐,身為雲家長女,隻有自己強大,才能護住自己,才能尋回弟弟。
如今驀然見到雲沁,雲洛竟不敢相認,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且姐弟二人自小離散,模樣性情早不似當年。
雲洛隻見麵前的少年一身月白色衣衫,麵容清秀絕倫,一雙眸子清澈若水亦是這般靜靜望著自己,雲洛心中便動了一下,旁的她不知道,但這雙清澈若水,且安靜得讓人心也能寧靜的眸子便如小時候弟弟仰頭望著自己的眸子一般模樣。
良素隻在一旁看著,卻見二人都立著,半響不動,實在按奈不住,這二人果真是親姐弟,都是這般穩得住的性子。良素隻傳音入密與雲洛道:“這便是你昔日問我的人,我的牛角金刀便是他贈我的。”說著良素下意識想取了牛角金刀出來助這姐弟二人,卻忽地記起雲沁所贈的刀被莒生拿去了,一時有些懊惱。
雲洛卻忽地眼眉一跳,卻見到雲沁拿出一柄金色長刀。
長刀金色奕奕,在這大殿的陽光之下竟有些刺目,雲沁一手握道,刀尖長挑,凝眸而立,一身月白色長衫獵獵作響。
“你……你要做什麽?”卻是紗見嬤嬤驚道,她驀地見雲沁拿出一柄碩大的金色長刀,就這般立在殿中,卻是嚇了一跳。
明蘭仙姑亦蹙了眉,指尖的靈力亦蓄了起來。
然,雲洛此時卻分明感覺自己的麵上有什麽不經意間滑落了下來,她抬手去拭,觸手冰涼,卻是淚珠……
金色長刀上斜刻著一個“雲”字,這字三界之中唯有兩個人能刻出來,一個是自己的爹爹雲博,另一個便是弟弟雲沁,便是此刻立在此處手握長刀的清秀少年!
這刀便是爹爹的本命法寶!
雲洛再抑製不住,淚水紛飛,卻是呼出一聲:“弟弟!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
殿中諸人除開良素並玉巧娘子,聽見雲洛這一聲喚,卻是心頭大石落地,竟都不自禁看著這対姐弟,多少為二人欣喜。
最欣喜的自然莫過於良素,卻是上前對明蘭仙姑一禮道:“仙姑,不若我陪雲洛回去,想來她們姐弟二人還有長篇要敘。”
明蘭仙姑蓄著的靈力已然悄悄卸去,隻不動聲色點點頭,麵上亦是淡淡的欣慰之情,自己亦有話要問玉巧娘子,便點頭示意,令良素與雲洛陪了雲沁回去。
一時諸人告辭,隻良素抬腳跨出殿門之時,卻分明聽見明蘭仙姑傳音入密與自己:良素,此番你帶玉巧解毒的功我記下了,隻你還需勤謹修煉,多去製衣局,待修為高些,再去尋一回壽無裂。
良素心中忽地一暖,自然知曉這是明蘭仙姑提點自己,許自己再去取一回針,玉巧娘子沒說錯,明蘭仙姑終究是希望自己修煉有所成的。良素回頭感激地看了明蘭仙姑一眼,卻見她看也沒有看自己,隻與玉巧娘子說話,麵上依舊是素靜無波。
卻說良素與雲洛並雲沁退了出去,自然是自己回自己的住處了,雲洛與雲沁不知多少話要講。
這一夜姐弟二人細述分別之後的情形,雲洛方才知曉原來弟弟竟是被叔叔打傷賣給了石磨天療傷,雲沁也方才知曉,叔叔竟還以自己做由頭,在族中謠傳姐姐克父克兄弟,以此為由將雲洛送來了仙衣坊。
隻雲洛卻是道:“送我來仙衣坊,反倒是我所求,昔年我在族中便處處展露製作衣衫的本事,全不問修行之事,讓族中人都以為我癡迷製衣,不思修煉,若不是如此,叔叔如何會輕易放過我。”
雲沁亦記起,自父去母逝,姐姐便不怎麽修煉了,日日隻帶著自己為族中人縫製各種衣衫,族中亦有人苛責過姐姐不思進取,然姐姐從來不顧,隻做自己手中的活兒,雲家亦有織造一途,但雲家的絕學是水刀之技,織造一途終究是冷門,卻是從未出過什麽人物,原來姐姐彼時便有此用意,在叔叔的虎視眈眈下,若自己姐弟顯出什麽才能,怕是活不過幾日。
雲沁卻不知,便是那時,雲洛便悄悄兒打聽著仙衣坊的消息,待知曉有霓裳九針這般厲的功法後,便處處留心取來。後來叔叔竟說自己是克父克兄弟的災星,雲洛也不辯解,隻一味顯出順承的模樣,終於在一日似不經意透話與叔叔,隻說自己因克死父親弟弟,內心忐忑,生恐有一日再害了叔叔,若是能有一處地方隻讓自己安心製衣,再不生事,自己寧願此生不回雲家。
叔叔聽了這話,亦是不露聲色,卻在幾日後,著人將雲洛送來了仙衣坊。
往事唯艱,雲洛不想讓雲沁知曉,她知曉弟弟比自己更艱難,又問起雲沁被叔叔打傷之事。
昔年雲厚恐雲沁逃出,竟將他打成重傷送到石磨天手中。
雲沁卻是淡淡一笑,對雲洛道:“亦是如此,反倒救了我。昔年那石磨天重傷,正待取我的血療傷,奈何我送到他手上時,卻是被打傷昏迷的,石磨天怕我如此死了,他便雞飛蛋打了,反倒尋了不少上等的丹藥靈草為我治傷,隻他又恐我跑了,卻不敢十分治好我,丹藥都掰去了一半才給我吃。”
雲洛聽了,心中卻是一緊,那療傷的丹藥,若是吃了一半,藥效起來了,療傷之人哪裏會好過,必是生生死死曆劫一般,這魔頭又不給雲沁吃夠藥,便這般反反複複,一次又一次,想也知道雲沁受過何等的痛楚!
雲洛望著弟弟,眸中的淚卻是抑製不住,語調發顫地問:“這魔頭忒也心狠了,沁兒,你這些年受的罪……如今傷情可大好了?”
“自然好了,昔年偶遇栗將軍,便有幸能得仲神醫親診。”雲沁卻是輕輕為雲洛拭去淚水,早不提自己當年的苦楚,反倒逗雲洛道:“姐姐小時候可不愛哭,如今大了反倒像孩子一般了。”
雲洛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隻更是心疼。
雲沁又與雲洛細說了父親雲博之事,待聽得父親竟然中了魔血之毒,雲洛驚呼出聲,昔年玉巧娘子中毒,便是雲洛在旁悉心照顧,魔血之毒自然不陌生,且毒性發作時候的情形,自己是清楚的,卻沒料到,那傷了玉巧娘子的人竟是自己父親,而父親中的毒比玉巧娘子深得多!
饒是雲洛這般素淨的性子,此刻雙手亦緊緊撰著,指節發白,麵色亦是發白,叔叔雲厚竟毒辣至此!
雲沁自然懂得姐姐的心,自己何嚐不是這般想,隻忽地又想起良素昔日說的話來,便對雲洛又道:“隻這事卻蹊蹺,受魔血之毒所困的人,隻聽命於製毒之人,叔叔若是想得水刀技藝,下此毒亦沒有用,莫非……?”
雲洛聽得雲沁這般說,卻是麵色一凜,莫非想害父親的還有旁人?雲洛抬眸望向雲沁,姐弟連心,隻一眼,雲洛便知曉雲沁的想法與自己相同。
……